“你,你小子呀,虽然你年纪不大,但是我还真挺佩服你的。有酒吗?我们来喝几杯。”
“明日要早起报道,酒就不喝了。”
“没事,你不喝,我替你喝,你真棒,真地很棒。”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莫名感动,孙邑埅表现得有些意外的激动。
燕筑愣了愣,他也没想到眼前的人真地很快拿了酒壶过来,直接倒入自己口中。
“你…还是也不要喝吧,病还没好……”
孙邑埅喝了一大口后,深深吸了口气。
“你师傅必然会以你为荣。”
燕筑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静静地看着。
孙邑埅放下了酒壶,他真地没有再喝第二口了,就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觉得我的医术如何?”
“挺好。”
耿直的回答。
“哈,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我要对你说的事情你必须要记住并做到。”
“…好。”
燕筑歪着头看着坐到他身旁把手臂搭上他肩膀的男人,又转了回去。
孙邑埅并不在意,他继续说道,
“活生蛊的效用明天便没有了,你这样去,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是一个大问题。”
这问题燕筑也有考虑过,但是,事到如今,他是抱着坚持到底的决心去的。
“我会给你写封信交代一下你的情况,嗯,委婉地交代一下,明天你带去给你们的教官。”
“好。”
“你自己也注意下,要知道没有好的身体,你想做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保住你自己的命回来,想做什么都还有机会,不要莽撞行事。”
“你有些啰嗦。”
“明天你就走了,怎么着我也可以算你大哥吧,还不让我啰嗦几句吗?”
“……”
“谢谢你送我的斗笠。好了,我去给你写书信去。”
孙邑埅再认真看了下少年虽稚嫩却不稚气的脸,这才起身离开。
书信写好,想了想,又从藏在自己身上的应急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塞进了燕筑的包裹中。
“那是?”
“重伤无医,取一粒吞了。”
“… 我还没那么快上现场。”
“有备无患嘛。”
时间在不经意之间流逝过去,即使油灯已熄,但仰躺着的少年却一直无法阖眼,孙邑埅亦是。
“训练是封闭的吗?”
“是。”
“大概要多久?”
“半年至一年。”
“我记得苍云军有规矩,不满十五岁不得上战场。”
“训练结束我就满了。”
“你很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嗯。”
“那,记得我说的,保住你的命回来。”
“我会。”
“哈,虽然想说有空可以回伤病营来看看我,但是说不定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
“你是觉得我会很容易受伤回来?”
“你既然这么说,我哪里敢说期盼如此啊。算了算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你自己保重,反正,我一直会留在这里,留在苍云。”
“我也是。”
就像是一种承诺一般,走得再远,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如同归宿。
有了归宿就会牵挂,但同样也让心有了着落,明天离开,却也会再次回来,又有什么忧虑放不下的?
终于在絮絮叨叨中沉入睡梦中,而明日,即将启程前行。
第10章 十
路途
来到封闭训练营已经有快一个月,对于离开那日的情景,燕筑觉得就像刚刚发生眼前一般。
标准的四人间帐篷,燕筑躺在属于自己的床榻上看着帐篷顶,静寂的夜里,训练过后的身体疲累,但精神却还振奋。
那一日的早上,就如同平常一般,没有谁刻意停留下来等着谁,该做什么事情便去做什么事情,只在出门之刻说出的“再见”里听到了浓重的感情。
但是,燕筑却一直忘不了那样的声音,那张沉静的脸。
再不睡,天便要亮了,明天还有排得满满的训练,若不是有孙邑埅的交代,教官不会对他进行特殊的安排,但这并不是他可以偷懒的理由。
他的手臂本就强壮有力,刀盾的运使比起他人要得心应手许多,现在自己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完全好了,也是该用心练习下盘之力了。
听说雁门关外有不少野熊,上次尚凌风的熊皮就是出征时顺便收集的,等他能正式出征,他打算也去弄一打熊皮回来,做什么用嘛?————燕筑对于这个计划很满意,总算有了睡意,而对后续几个月的训练,竟然更为期待了。
雪覆胡关摧冷草,风扬朔漠起狼烟。
刃端百死何辞战,碧血成书白马篇。
“战鼓又敲响了。”
苗芦看着苍云堡喃喃道,从来到苍云至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年,却像是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许久一般,在不经意之间便习惯了如此紧张忙碌却也充实的日子,但对于战鼓的敲响,却是依旧抱持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
“战士们又要出征了。”
一旁的孙邑埅边整理着包袱边应道。
这次的出征他又要随行了,所以并不意外战鼓的敲响。
“你会后悔来这里吗?”
苗芦难得心情低落起来,虽然她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是真正来到战场,她才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无情,这样的体会让她觉得难受,而不是后悔。
“后悔?不,我觉得我这决定非常明智。难道小苗就真地只是为了看雪来的吗?”
孙邑埅想要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不由开起小玩笑来。
“哼!懒得理你。”
“心情不好就去广武镇住几天再回来吧。”
“你走了,我哪里有那个空闲。”
“那等我回来你便去吧,听说广武镇有人舞狮扭秧歌,可以去凑个热闹。”
苗芦这才裂开嘴大笑起来。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这次是跟谁出去?”
“破阵营的副将带队,大概要去一个月吧。”
“这么长时间?你有问题没?”
“没问题,我已做好万全之备。”
“好吧,那祝你们凯旋归来了。”
“谢谢,对了,小苗,我不在的时候如果竹竿回来找我,帮我把这个给他。”
孙邑埅拿出个小袋子扔给苗芦,苗芦好奇地打开来闻了闻,嫌弃地赶紧扎好袋口。
“外敷的?”
“嗯,内服的已经给过他了,这是我最近新制的。”
“我对你这挑选药材的本事也是受够了!”
“还好还好。”
孙邑埅打着哈哈,拎着包袱向外走。
“集合时间要到了,我可走了。”
“再见!不送!”
外面细雪飘飞,孙邑埅把燕筑给他的斗笠给戴上,而黑纱则被他撩起别在帽檐上。
破阵营的副将陆欧巡视到他处的时候,不由多盯了几眼。
就像统一着装的队伍里混了一个异类。
“随军的军医?”
孙邑埅点点头。
苍云军不是没有他们自己的军医,他们也穿着苍云统一的军服,但孙邑埅出自万花谷,即使来到苍云,却依旧还是万花谷的弟子。
“万花?”
孙邑埅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腰带上确实挂着万花的信物。
“是的。”
孙邑埅还以为对方会抱怨什么不满,却见那人板着个脸说了句,
“我们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一定让你平安回来。”
说完就转到队伍其他地方去了。
孙邑埅双眉一翘,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身旁与他有些熟悉的士兵凑到近处轻声对他解释道。
“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姊妹,当誓死相护。”
“即使我不是?”
“但你是为苍云而来!”
——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姊妹,当誓死相护。——
在孙邑埅回味着这样一句话时,雁门关东陉雪岭深处也回响着这句响亮的口号。
口号凝聚着力量,也鼓舞着士气,让每个入苍云之人感受到了属于苍云的荣耀以及魅力。
这是燕筑他们这一批新兵最后一次地密集训练,排得整整齐齐的队列,不再稚气的脸上有着属于苍云军的坚毅。
站在队伍最后端也是身高最高的燕筑一手提刀一手立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这一次虽说还是训练,但最终的考核结果将作为各营挑选新兵的评判标准,希望大家尽力表现,可以去到自己向往的地方。”
“是!”
“好,那么从东陉关开始往上,目标是红衣教信物,一个时辰内必须回到此地清点战果。”
这是训练中第一次面对外敌,也算是向他们传递了一种信息——生死由己。
令下之后,队伍解散,燕筑提起盾刀,沿着关道一脸肃穆地往前行走,身边有人忽而拍上他的肩膀。
“我们作伙一起吧。”
那人是与他同一个帐篷内的,燕筑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两个人的安全性也更大一些。
远处的战场已经传来厮杀声,燕筑被拉着快跑起来,雪地上印着两串脚印,却在脚踩在一个硬物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