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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紫黄 (零团子)


  “难怪你师父所作,落笔雄劲,敷彩简淡。画人物连褶子也见细腻,衣带飘逸,若有风助,原来承的是‘吴带当风’啊。”白玉堂道。“吴道子的盛唐之画虽不错,可惜,五爷我更偏爱南唐的名作。”
  展昭闻言畅笑道:“如此说来,你和陛下倒是一家。陛下对南唐画师的杰作可是爱不释手。什么周文矩、王齐翰、顾闳中、卫贤、韩熙载,全是平日一直念叨的。世人对李后主多有微词,不过咱们陛下似乎倒挺感激他的,要不是李后主偏安南方,嗜好书画,豢养宫廷画师,也无法为后世留存那么多杰出的画作。”
  “猫儿,调侃我是不是?我可不敢和你那位陛下成一家。真要说欣赏,有时也会嫌南唐的画太过细腻,缺少了唐代的气势。”
  “听万岁说,如今不少画家都喜欢上了重彩画,自然画法越来越工整细丽。盛唐之时则多作壁画,自然比不得。说到气势,我大宋本就是重文轻武,如此想想倒也切合。”
  白玉堂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瞥了眼正潜心比试作画的两人:“猫儿,看看,像不像盛唐对南唐?嘿,原来还是一家子。”
  白玉堂说话腔调有趣,惹展昭喷笑,接不得口。
  一旁封何叹道:“白少侠此言,倒真让人不自觉忘了此时的比试关乎性命。”
  展昭安慰道:“封兄不要想太多。陛下看起来率性而为,但能想出以文比代武比,得以扭转乾坤,心中所想一定更不简单。”
  “展护卫知陛下有此妙招,所以才让陛下应战?”
  展昭摇摇头,“这倒一点不知。我想着正可借此机会替陛下解去赤炎砂,输赢的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再者与我师父比试,家师决不会下手害人。骤时陛下佯败,也算得有所尝。”见封何仍是忧虑重重,展昭劝慰道:“展昭了解封兄所虑。只是前路茫茫,输赢如何,不是你我可测。”
  白玉堂闻言哈哈大笑:“猫儿啊猫儿,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输赢的事你问我不就知道了。”
  展昭纳闷:“你知道?”
  “不信?”白玉堂挑高眉,“我这就与你说个结果。若是错了,我白玉堂这颗项上人头只管记在你的阎王账上。”
  作画已渐渐进入收尾,赵祯勾勒完最后一笔,抬头去,见南宫惟正好完成。赵祯遂在心里吁了口气:时间刚好。
  南宫惟别有意味地一笑,径自向赵祯桌案走去。赵祯领悟,也走向南宫惟处,只见其案上画轴已然完工,赵祯见补画的人物,脸露狂喜之色,脱口赞道:“高!高!南宫先生真乃妙笔也。”声音洪亮,全场可闻,引起阵阵骚动。南宫惟自也听到了,然无丝毫反应。他的视线直直盯在赵祯的画绢,不同于赵祯喜笑颜开,南宫惟神情僵硬,无半点笑容。许久,抬头若有所思地望了徒儿展昭一眼,接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摇着头像是要否定什么。
  江延忍不住哀号:“惨,咱们万岁爷不会惨败吧?”
  封何喝道:“胡说什么?”
  张超道:“我倒觉得正相反。有戏。”
  白玉堂别有意味道:“我现在只想看看这两幅画的庐山真面目。”
  两方看罢,南宫惟问赵祯:“不知是口评还是笔评?”
  “笔评。”赵祯取过一张纸,撕成两半,道:“这里两张纸,我们将结果写在上头。然后交换再当众打开,如何?”
  南宫惟捋了捋胡子:“倒也有趣。”接纸过来,提笔便写。写罢,折好,双方交换。赵祯毕竟年少心性,不等南宫惟同意,已迫不及待打开。见了纸上的内容,整个人一愣。这弄得下头等结果的众人急得狂发牢骚。
  “拆了结果,何不给众人看看?!”有人吆喝。
  赵祯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猛地翻过纸张,单手举了起来。
  不大的纸面,上头却写了硕大一个“平”字。
  众人一片哗然。
  柴王府处除小王爷柴文益、雪城派掌门乔天远、大理太子段忠义与那一直深藏不露甚少说话的韩孟非没有太大震动,其余人全是又气又恼,要不是柴文益喝阻,有些粗莽汉子骂开的都有。相反,皇帝那边却是一片欢愉,除了仍耐心等待结果的几人。
  此时白玉堂站起,高声喊道:“不居先生不妨也拆开让大家看个究竟吧。”
  南宫惟应声拆开折纸,自己看也不看,便高高举过头顶。
  这次,不再喧哗,反是鸦雀无声。
  只因那上头写着的竟也是一个——“平”。
  “神了……白少侠,神了。”张超目瞪口呆地喃着。
  展昭也震动了,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这个结果予他来说或许是最理想的。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白玉堂,眼中有感激也有欣赏,他叹服:“看来白兄的项上人头还是长得挺牢固的。”
  结局是平了。人群里头总有人不平,忙不迭叫嚣:“怎么会是平局?这不对!”
  南宫惟冲乔天远使了个眼色。乔天远吩咐身旁服侍的弟子:“你们两个去把画举起来,让大家看个明白。”两名弟子应声将两幅画高高举起。众人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瞧去,只见前一幅以墨为主,略施淡彩,卷上补画的两人各是持剑在舞,线条写意,人物动作流畅,英气万千;后一幅重彩勾勒,层层渲染,运色重而不浓,所画人物迎风而立,飘逸若仙,于细节处甚是精巧,加之那绢薄若无物,光线照去,人物更显栩栩如生。众人看罢,有不懂的,有赞叹的,而视线最终落点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好么,明明是两幅画,三个人物,画的竟是同一人。被当场所有眼睛盯着,饶是展昭再怎样无视他人目光,光想到皇帝和师父不约而同画的都是自己,也难堪地“轰”地涨成了柿子脸。
  这边展昭红了脸,白玉堂却面色惨白,旁人以为他伤痛发作,忙扶他坐下。
  南宫惟高声道:“若是有觉得此场比试的结果不公允的,大可站出来说话。”向前走两步,缓了缓口吻。“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帝之作以神韵见长,老夫之作以形态见长。就如同一文一武,各有千秋。这里的诸位未必都懂画,但至少是明眼人,真人便在那里,看看哪幅更像我那不肖的徒儿,自有分晓。”
  没有人再吭声。
  此时,柴文益慢慢站起,拊掌良久,才朗声道:“人有人品,画有画品,不计输赢,这场比试也令小王毕生难忘。”主子都这么说了,柴王府上下自也不敢闹腾。皇帝这边,本是必输的一仗,如今成了平局,当然乐见其成,众侍卫下属早巴巴地迎了赵祯笑闹成一片。
  
  第20章
锁章

  第21章 (二十一) 峰回路转

  转危为安的一局。是夜,一群人聚在一起欢闹不休,牛皮几乎吹到天上,仿佛明日胜利也将唾手可得。赢了这一场展昭心中沉担多少卸轻些,却对韩孟非临去那胜券在握的一笑耿耿于怀。
  难道他们仍藏了扭转乾坤的暗牌?展昭不禁思量。局势看似越发明朗,却暗藏变数,瞬息万变,看来要下结论尚言之过早。
  别过,回屋歇息。推门未踏进房中,便是身形一顿,由暗处迅速袭来的气息令展昭不及多想已然出手,却在那人离掌不到三寸处硬生生撤手,随后委身跪下。
  “还好你没有出手,不然被折断一只手臂也是咎由自取。”南宫惟冷冰冰的声音与他清冷的身形一同飘出室外。
  展昭不敢答话,唯有垂首。
  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南宫惟突然舒缓了语调:“今晚月色撩人醉,可惜无暇赏之。”
  展昭道:“师父若愿赏,展昭愿陪。”
  “无陶然心境,也不过糟蹋美景良辰。”回望展昭,眼神倏又转回冷漠无情。“你真的心意已决了,为了那皇帝不惜跟为师恩断义绝?”片刻不待回应,南宫惟闭目摇头。“自古忠孝两难全。罢了,无话可说,自不必多言。跟我进屋吧。”
  起身尾随,展昭始终不发一言。看着恩师南宫惟引火点灯,看着他掸去衣袍残雪,直到转身一把将人抱住,展昭才失了镇定。
  忽又推开,一把攥住展昭手臂就往床上拖,南宫惟的神情简直象是换了个人,冰冷的眸子一下子窜出火来。“到床上躺下。”
  展昭不明所以,一屁股跌坐床沿。“师父,您这是……。”
  “叫你躺就躺,废话什么?怎么,还要老夫亲自动手放倒你才肯听话?”
  见展昭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南宫惟忙顺了顺气,放柔语调,只是眼中那抹疼惜再也掩饰不了了。“刚才听了下你的心律,好象有些不妥。快躺下,我给你号号脉。”
  一切转变的太快,展昭只能傻傻怔着。又听南宫惟继续道:“沉疴积身最难根治,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你要为开封府为这天下的百姓劳心费力,为师从没有阻止过你,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如果为师还置若罔闻,便是不配做你的师父。”
  有些难以控制地再次将展昭揽进怀里,只是这次不再粗暴,满是温柔与怜爱。
  “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么些年,你一定吃了许多苦。现在连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让你吃苦,你可会怪我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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