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
但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手冢在体育圈里绯闻不多是洁身自好的典型，但是却也是有一位相伴他直到退役的外国女友。手冢退役后不二失去消息来源，他也没有刻意打听过，因此无从得知手冢是什么时候和女友分开，也许是退役后异地相隔劳燕分飞。不二笑笑：“也许是太熟悉了，总是不知道该问手冢什么问题呢。”
“就像和旧友聊天一样就行了吧？像我们现在这样。关于我，不二想知道哪些问题？”手冢似乎找到了引导话题的方法。
不二想了想，说：“哦，手冢君真是个完美的男人。从在役的时候拿下四大满贯，退役进修硕士、博士学位，成为金融行业的翘楚，一如既往的优秀啊。”手冢轻笑了一声，不二认真地说，“是真的呢。对了，还不能算是完美，如果能多笑一点的话，才是真正完美的手冢国光。”
“不完美的话，就不会被喜欢了吗？”
“这样的问题真不像你的风格。”不二故作惊诧，“不过我可以回答你，当然不是。即便是不完美的手冢国光，也是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吸引眼球的存在。即使是不笑的手冢，也比真田那家伙强，可是真田不也被幸村喜欢着吗？”但是真田对幸村的好，是他无论如何也期许不到的。
“那不二喜欢谁呢？”
被手冢突然抛出来的问题堵住了嘴，不二左右看看，正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上菜。于是不二赶紧打开餐巾，招呼手冢：“上菜了呢。”
前些年手冢作为网球选手满世界乱飞，尝遍各地风味；不二热爱旅行，对美食和美景都很有追求。两人一边用餐一边不时对菜品的口味作出点评。除了红酒货真价实、口味纯正，菜品当然不如手冢前次请客的餐厅。总的来说味道比不上环境，不过这家餐厅吸引人之处，也正是宁静幽雅的用餐环境，对菜品倒也无需太计较。
香橙布丁和蜂蜜布丁分别放到两人面前，不二一面说着我有些饱了，一面拿起小汤匙。汤匙插进布丁里的时候，突然听到轻轻的“吭”一声。不二一愣，拔出汤匙的时候带出了一枚戒指。不二偷眼看了下对面的手冢，手冢似乎还未察觉，直到这时抬起头来，看到不二汤匙上的金属环，顿时明白了那是白石所说的惊喜——一枚铂金戒指，正面是变体的字母F。
不二哭笑不得：“这是白石求婚的预演吗？”
手冢摇头：“For Fuji，这枚戒指是属于你的。”语气平静得仿佛这枚戒指与他无关——实际上真的无关。
这种老套的、狗血的晨间剧情节，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面对这个狗血情节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啊。戒指看起来是铂金的，虽然也许只是镀铂金，那也价值不菲绝对不能往旁边一扔就算了吧。不二为难起来。
手冢突然起身，修长的手臂跨过桌面，取下还挂在不二汤匙上的戒指，拿起桌上的湿巾轻轻擦拭。不二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突然想起来自己该问问他要怎么处理这枚戒指，忽然感到手背一阵温热，手冢拿起他的手，将戒指套进了不二的中间的那根手指。不二的小手指上，还戴着一枚象征独身主义的戒指。
不二吓得赶紧抽手，大脑里一片混乱。看着手冢坐了回去，不二脑海里仅存的那一丝理智提醒着他千万别把戒指摘下来扔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梦寐以求的……不二只是把右手藏在桌子底下。
“右手中指的戒指，是什么涵义？”
“名花有主？”不二很确定，不二不确定的是手冢给他戴上这枚戒指的用意。
手冢双手交叉在面前，微微颔首。他没有什么表情，望向不二的目光却有一些柔和。不二很了解手冢，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能从手冢很少表情的脸上看到他的笑意。不二笑着说：“呐，手冢，你这样我可是会找不到对象的。”
“没有必要，”手冢说，“我是说，没有必要再找了。我已经回来了，还需要找别人吗，不二？”
那张总是扬着笑容的脸，终于也冷漠下来。很辛苦，那样一直笑着很辛苦，这样一直爱着也很辛苦。不二以为他终于可以放下，不用再对这个男人抱着奇怪的期盼的时候，因为他的这样一句话，悄然无声地就敲碎了他来意伪装的面具。原来一直都很累。“呐，手冢，”不二终于，又笑了起来，“你知道暗恋是件多么辛苦的事吗？”
“和你一样清楚，不二。”
一样，清楚吗？那为什么，还要让他，等这么这么多年？
幸村精市012
不二说手冢向他告白了，虽然听他描述的过程，更像是他向手冢告白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向你告白，甚至没有和你联系？没有问问他吗？”幸村坐在真田公寓附近的便利店，咬着酸奶的吸管，单手握着手机。
过了不久，看见不二回复说：“我觉得有些事，不要问太清楚比较好。”
不要问太清楚比较好，幸村苦笑一声，这也许算是不二的优点，而他永远学不来。幸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幸村走出便利店，站在十字路口。
没能在这段时间陪在真田身边，幸村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愤怒。更加难过和愤怒的是，他弄不清楚自己在生谁的气。幸村每天都会给真田发消息，真田也会一一回复，遣词用句极尽认真，和平时完全没有两样。即便心里风浪再大，他也不会让幸村感受到。幸村只有不断地催促丸井去探望真田，并且给他汇报。丸井说真田看起来很好，除了因为忙于筹备葬礼显得有些憔悴。
但看起来越是平静，越是教人放心不下吧？
“精市？”
“要到了吗，弦一郎？我在路口这里，周围没什么人，你走过来应该就能看见吧？”
幸村没有说过要等真田。真田的车转过路口，现在是工作时间，加上天气阴冷，仿佛随时会下雨，确实没有几个人会在街上逗留。幸村站在灯柱下，开着黑色大衣的扣子，露出单薄的衬衫和蓝色线衫。真田把车靠向路边，幸村的脸蓦然出现在车窗外，笑着招了招手。
“果然是憔悴了啊。”幸村说。
“什么？”幸村摇头，真田从驾驶座上靠过来，帮他系上扣子，“衣服要好好穿，会感冒的。”
幸村指着旁边的商店：“我刚刚从便利店里出来的。”
幸村不敢跟真田说太多话，他感到真田现在并不想说话。幸好这段路不长，回到真田的公寓里，就回到了他们两人的空间。身后的人把幸村脱下来的大衣接了过去，幸村转身，看着真田把两人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在他的脚边：“穿上，会冷。”
真田刚换好鞋，对面的人毫无预兆地就贴了上来。脸颊上毛茸茸的是他的头发，幸村靠在他的肩头，说：“会难过吗，弦一郎？”真田抬起手臂，突然发觉手臂有些麻木，但他还是回给幸村拥抱，偏头吻到幸村的嘴唇。
嘴唇是凉凉的，舌头上还有酸奶的味道。
沉重得几乎窒息，那种心情从真田的舌尖传递到幸村心底。幸村看到的是一个被孤独地抛在水底的真田，他浮不上来，在水底艰难地等待着有人给他一口氧气。如果一直没有办法呼吸，他会窒息而死的吧。现在，幸村就是救生员，他要把真田从水底拉起来。
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吻过对方了，和真田分开哪怕一天都是难熬的。幸村搂着真田的脖子，端详着他的脸。真田被他看得不明所以，幸村举手摸了摸他耳边的头发，说：“长白头发了呀。我以为像弦一郎这样从小长得就很老成的人，是不用面对衰老的难题的。弦一郎再这样衰老下去，我们就不般配了。”
真田从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的一声，终是没有笑出来。幸村兴味索然地放开了他，走到冰箱前面：“抱歉，我没有帮弦一郎好好打扫房子，迎接弦一郎的回归——因为它们看起来不是很脏。但是，我给弦一郎准备了一冰箱的食物和饮料，这样弦一郎回来之后，就不用饿着肚子。”幸村一手牛奶、一手速食盒饭，回头看真田，“要先吃哪个呢？”
“我不饿，随便喝点什么吧。”真田拿过他手里的牛奶，“牛奶一定要加热再喝。”真田麻利地拿出两只杯子用水冲了一下，拆开牛奶盒平均倒进杯子里，再放进微波炉加热。50秒，真田站在微波炉前，看着微波炉的旋钮一点一点转动。
一双柔软的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腰：“又让弦一郎照顾我了，真是对不起啊。”幸村停顿了三秒，“那种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到底是为哪件事说的对不起呢，是前者还是后者呢？真田这样想着。“叮”，牛奶热好了。
“弦一郎有想说的话吗？可以对我说吗？”
真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是没有想说的话，也不是不想对幸村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人的生老病死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真田不至于为此想不开，而且祖父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真田没有难过得说不出话，他只是好像沉在水底，有些喘不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