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似笑非笑地看鸣人,鸣人干扯着嘴角,说没有……没有。
他尽可能轻地打开门,脱鞋进去。
起居室墙上挂着双人照,佐助评价鸣人是笑得傻呵呵的,鸣人还嘴说佐助那表情活像被抢了儿子。
“也不怪你,毕竟以后孩子是要跟我姓的。”
“跟谁姓?!”千鸟在鸣人头顶滋滋作响。
“跟你姓!全家都跟你姓!”
他走进厨房把鱼虾放到水盆里,洗干净手,走上二楼。
二楼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蓝白色调,现在看不清,因为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拉开窗帘,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地毯和床照得敞亮,窗外一片蔚蓝,宽敞的阳台上放着双人躺椅和白色小圆桌,和房间倒相称。躺椅对着海的方向,视线所及范围点缀着翠绿岛屿。
这时已经有早班游艇从海上掠过了,游客倚着船舷,大声向阳台上的鸣人道“早安”,挥动手臂。
鸣人也笑着挥手。
游人总喜欢对阳台上的人问好,他还记得上次佐助眨眨眼,扭头就进屋了,让对面的漂亮姑娘一脸沮丧。
他走回床边,阳光刺眼,佐助已经把脸埋到枕头里,头发乱糟糟地搭着,脖子上还有吻痕。
“起床啦,佐助。”他扑到床上,隔着被子抱住他。
佐助脸一歪,拿后脑勺冲他。
“起床了——”他伸长脖子啃佐助的脸,手钻进被子里掐他的腰。
闷闷的一个“滚”字透过层层被褥传出来。
“我不滚。”他躺在床上耍赖,捏住佐助的鼻子,看着他张大嘴呼吸的样子发笑。
刚失去鸣人的那段时间佐助总是做梦,一个又一个。
那些梦很真实,他走在梦里,仿佛走在过去的实景中,都是他和鸣人一路成长的记忆。
有些事他根本没见过,或没参与过,不知为何都出现在梦中。
比方说,他看到鸣人站在拉面店外,头发被雨淋湿了,掏掏裤兜,没有钱,只能渴望地看向店里。他走上去想说我请你吃,还没动作,一乐大叔就把鸣人喊进去了,鸣人小小的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欣喜。
他看到鸣人在树林里拼命练习,满手伤痕,心疼,想去教教他,脚才迈出半步,却看见树林外同样幼小的自己走过来,满脸不情愿地说,吊车尾的吃饭了。
他把脚收回来,默默走开。
佐助还见过鸣人倒在雪地里,被人抬进房间。他趁没人的时候去房间里看他,鸣人迷迷糊糊叫着佐助,死死抓住他的手。
他梦见四战战场鸣人在流泪,他很生气,开了眼就要冲上去,又被年轻的自己抢先一步。
后来他不再尝试了,他终于想通,每个年纪的鸣人身边都有同样年纪的佐助,即便自己不在,自己的影子也在,影响他,让他牵挂。
只有这一个佐助是多余的,他的鸣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后来他又做了其它的梦,有自己从没离开木叶,和鸣人一起长大,在任务中死去的;也有他们家庭美满,父母健在,两人平凡而优秀地过完一生,白头到老的。甚至还有一次,那次梦里只有佐助一个人,他在学校遇见了鸣人,两人处得不怎么好,分明关心对方,见面却总是吵架,他们相交过短短一段,然后各自毕业,成为中忍,成为上忍,走上人生路。他娶妻生子,和陌生人度过漫长年岁,一点点老去,终其一生再没见过漩涡鸣人。
他不知道这些梦是否是其它世界的倒影,使自己和鸣人像梦里那样活着。
他告诉鸣人他做过的梦,鸣人对他们没有在一起的那个结局耿耿于怀,问他感觉如何。
佐助认真想了想,说:“没有什么不快乐,也没有什么快乐。”
鸣人似乎不太满意,佐助又说:“谢谢。”
像被神明开启灵智,他突然明白了佐助的意思。
谢谢你与我相遇,谢谢你和我在一起,谢谢你让我体会喜怒哀乐,爱过痛过,一生无悔。
那时他们在阳台,他用力抱住佐助。没有亲吻也没有性事,他们只是互相拥抱,从正午到日落。
客轮经过,传来口哨和喝彩,海面夕阳余晖遍洒,天地勾起醺人颜色。
佐助每次醒来心里都是惶恐的,他下意识地抵制空荡的房间和冰凉的床铺。然后他听见鸣人的声音,温柔地喊他。
“佐助——佐助?”
他知道这是幻觉,紧紧地抓住枕头。过一会儿又感受到一双手,热乎乎地贴到身上来。
他渐渐想起现在何处,想起发生的一切。他的脸埋在黑发和被子后,弯起嘴角露出个笑容,却口是心非地让鸣人滚开。
“安藤大叔快来串门了,你要一直躺在床上吗?很不礼貌啊佐助。”
他收了笑意,摆出不高兴的神色,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光裸的身体离开床,半睁着眼洗漱,鸣人拎着睡衣走到他身后,把衣服往他身上裹,手绕过他的腰在腹部系上带子,顺便停留了一会,抱一抱他。
安藤按铃的时候是鸣人开的门。
客人手里提着两瓶葡萄酒,甜兮兮的,佐助不太喜欢。
安藤把酒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上沙发,用独特的嗓门大吼大叫:“佐助小子呢!还在睡觉?!年轻人不该这么惫懒——”
鸣人赶紧制止他:“不是,佐助在做饭了我说,你小点声。”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次看到你这样的。”大叔啧啧作声。
鸣人帮忙把面和刺身端出来,摆在桌上。
“又是拉面啊?你们回回请我吃拉面,都没个新鲜玩意。”安藤嫌弃地看向碗里,“说实话,你们两个做的面我都吃腻了。”
“不吃就饿着。”佐助把酒往他面前一推。
“我说你这个脾气,也只有……”他望了眼鸣人,把后半句吞下去,“算了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又要听一大堆‘佐助全世界最好’的道理。”
他们喝着酒,聊各地的新闻,说前些天有个镇子遇上洪水,鲜少出世的忍者们过去帮了忙,让几百人幸免于难。
“忍者啊……”安藤抿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叹气,“我要是有查克拉就好了。”
“大叔很想当忍者?”
“那当然了,忍者多威风啊!据说很久以前……”
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忍史了,鸣人无奈地笑着给佐助使眼色。
“……那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的手在空中乱舞。
有时鸣人和佐助会觉得安藤嘴里讲出的忍史他们都很陌生。
那时真的是这样吗?那么多快意恩仇,那么多爱情和阴谋,艳丽壮阔又跌宕,如今听来志异一般。
“……那是最后一场大型战斗,说来他们的名字和你们倒很像,刚认识你们俩那会我还猜测了好久,以为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取的名字。你们听说过吗?七代目和那个宇智波佐助?”
佐助的手顿了顿。
“似乎听过一些吧,不是特别清楚,”鸣人给佐助杯子里倒满酒,“我们又不是忍者。”
“唉……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离我们也远,是在火之国吧?”
他摇头晃脑地往嘴里灌酒。
时间会停步吗?
再也不是单枪匹马可以改变一个世界的时代了。
所有人都向前走,他们也不必陷在过去。
不如就让七代目和他的爱人成为渺远的传说。
“再见了!下周再来,我女儿还挺喜欢你们做的番茄酱。”
安藤的身影走远了。
鸣人和佐助在屋里收拾,鸣人抽抽鼻子:“无论多久还是最喜欢拉面啊!”
“嗯。”
“说起来好久没吃过一乐的面了!下次路过去一趟木叶吧?”
佐助放下手里的豌:“我做的面不好吃吗?”
“好吃啊!佐助做的怎么会不好吃!”
“那和一乐比呢?”
“和一乐比嘛还是……”
鸣人一回头,一根筷子正对着他的眉心。
他的语调顺利地拐了个弯:“还是佐助做的好吃!”
夜深人静时鸣人和佐助背着包走出来,鸣人锁上门,把钥匙系在风铃下。
“该换地方了,否则又要被发现不会变老,像妖怪一样。佐助似乎很喜欢这里,有点舍不得吧?”
“还会有更喜欢的地方。”
“也对啊。”
鸣人回头看消失在黑暗里的房子,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下次安藤大叔来会是什么反应。”
“你还有脸叫别人大叔。”
“我看起来年轻嘛!是不是啊,佐助?”
“哼。”
起居室的桌子上,一罐番茄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买了条帆船,什么也没准备就放心大胆地出海了。
看他们连帆都搞不定的样子,边上系缆绳的船员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不要随便尝试啊,大海看着平静,发起怒来却会有难以想象的危险。”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鸣人自信满满地回他。
船员摇摇头,不再管他们了。
他们的船歪七扭八地在海上行驶,船身两侧拖出白色泡沫。佐助躺在甲板上,裸露的肩膀晒成红色,鸣人赤着上身爬上桅杆,从高处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