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在他身体里了。佐助的手失去力量,喘着气,发出压抑的声息,眼角落下一滴泪。
鸣人的左脸贴着他的右脸,眼中也涌出泪来。
两滴泪水在他们脸庞,渐渐地、渐渐地,流成一行。
佐助是被抱回雨忍村的,他又睡过去了,鸣人轻轻把他放在床上。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小心翼翼。
鸣人收拾了情绪,再次成为冷静的人。他握着佐助的手在脑海里把所有细节捋清,去找大蛇丸。
屋里灯火摇曳,屋外月明星稀,此刻世界各处仍有星火动乱,都打着佐助的旗号。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大蛇丸复杂地看向他,面前的人肩膀宽阔,眼神沧桑。
“我思考了很久,既然只有一次机会,就不要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了。我,”他的拳头砸在自己胸膛,“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千手柱间的今天,他的肉体的确是最佳选择,能尽可能多地复原被转生者的实力,大蛇丸无法反驳。
“我怕佐助君醒来后会杀了我。”
“佐助不会的。”鸣人递给他一样东西,“这个忍具里有我和佐助的记忆,有我想对他说的话,如果别天神成功,就交给他,不成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不成功的话,我不在了,他也不用背叛我,算是帮他解决了一生的苦恼,免得越睡越久,越睡越长。”
“你不在了,而他回来了,这才是最坏的事吧?你让他一个人……”
“我知道,”鸣人打断他的话,“我对佐助很残酷,我知道。”
“小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火影,后来我当了火影,别人喊我英雄,我应该满足了。但我太贪心,佐助也骂过我好多次,我不是什么圣人,我的欲望没有止境。在我变成火影候补的那一天,我又有了新的愿望和梦想。”
“这愿望埋得更深,不像上一个广为人知,我把它藏在心底,想等有一天做到了再说出来,说给最重要的人听。”
房间里没用电灯,还是灯花的亮光,灯盏上发出噼啪响声。
“佐助他啊,这辈子总是为心里的负担活着,没为自己活过,家族的事从小时候开始就压在他肩上。他才多大?后来好不容易解决了,结果毫不停歇地,一桩桩一件件,又层出不穷地丢给他。他活了三十多年,有三十年都在为其他人奔波。我想让他为自己活着,为宇智波佐助这个人,我不想知道他要报仇,他要破坏,他要赎罪,我想要他有一天和我说起,说的都是他的喜好,他看过的风景,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还有他对我的感觉。”
“我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慢慢地成为了讨厌的人。明明是为爱人所做的事,想得到的是幸福自由的结果,为什么在实现的过程中就被越来越重的枷锁压得抬不起头了?”
他像在质问神明,或在质问自己。
“所谓梦想,就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和我的生命相比,佐助的意志重要得多。”
他转身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切桎梏都离他远去,一切命运天定都散成飞灰。
“所以就这么做吧!让我带他回来,用我——做祭品。”
大蛇丸转生止水的那天,佐助被哄睡了关在房间里,他们在另一处完成仪式。
“虽然他现在可能没感觉,但是如果他回来了,想到这个场景一定会心痛。”鸣人笑着躺到地上。
他看着头顶的蓝色光芒缓缓降落,那里面有尚未认识的止水的灵魂。
真遗憾啊……
别天神覆盖会成功吗?佐助会回来吗?这些都不是自己能看到和听到的事了,现在必须带着不安和担忧死去。
“佐助,我对你……”
那团灵魂侵入他的身体,鸣人弯起嘴角,闭上双眼。
佐助猛然睁眼,血红的万花筒旋转着出现,房里空空荡荡。
窗外雨声如在耳边,滴滴答答让人心烦。
他明明听到有人在对他笑,在对他说话,怎么一睁眼那人就不在了?
你对我……
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洪水般难以抵挡,让他从床上弹起又砸下,发出无法克制的惨叫,活像身体被生生扯掉一半。
心好痛。
TBC
第十三章
会议录像公开的当天,守卫在七代目酒店四周的警卫和暗部就全撤走了。鸣人闭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股力量从附近离开,使酒店被置入真空地带。
质问他的人还没赶来,也许在紧急商议如何处理他。他不会被打败,不会被拘束和质问,能敌得过他的人早已不在。
他把学生们的被褥抱到一间房里,葵的床也搬了过来,他得让他们睡在一起,免得敌人分头行动,趁虚而入,他无暇去救。
孩子们也看到了那段录像,他们在等老师的解释,却迟迟等不来。
老师一句话也不说,好像默认了全部事实。
他们躺着,鸣人坐在椅子上,守在房间里。
谁也睡不着。
鸣门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耐烦地把被子掀开,大字型仰面伸开手脚。
七代目走过去给他把被子重新盖上,捻好,伸手想把支在外头的胳膊塞回被窝里。
还没碰到他,鸣门就自己缩了进去。一只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手指顺一个方向垂落,沮丧地耷拉着。
疑心生暗鬼,想用谎言瓦解信赖,那人做到了。
老师为什么不救他们?宇智波佐助到底是什么人?最后只有老师好好地回来了,这是巧合还是……
小小的脑袋里推演着许多可能性,问完这个问题又去问下一个,如此循环。
自己最信任的人……他真的是个正直伟大的人吗?把全部信仰交给他,把全部秘密交给他,全心依赖着他,突然开始怀疑他。保护着自己的高墙快要崩塌了,天空的月亮原来是阴鸷的血月。
害怕,惶恐,无法确认。
时间过得很快,天已经泛白。
七代目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早饭时间没人和他叽叽歪歪地说闲话,房间像被消音器滤了一遍,四人都一言不发,味同嚼蜡。
他走到窗前,天气晴好,门口围堵着密密麻麻的车辆,许多人带着摄像机,应该是记者,长枪短炮对准大门,只等他出去就是咔咔擦擦一阵快门声。
不远的转角交通堵塞,还有更多车不停赶来汇入这道洪流。
七代目一级级走下台阶,脚步坚毅稳定,反手御神袍一扬,披在身上。高高飞舞的衣袍上七代目火影几个字完全笼罩了他。
鸣人深吸口气,推开门。
喧哗震天,大白天还有许多不长眼的开着闪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咬牙瞪着眼不肯闭,痛到要流泪也硬生生压下来。
他不想在任何地方看到自己仿佛在躲闪的畏缩模样。
昨天还保护着鸣门他们的警卫现在拦在人群身前,拼命推挤着不让他们靠近,他笑了,想和他打个招呼,警卫一转身,警惕的眼神望着他,把身后的人护住。
原来是怕他伤害他们。
自己那么像洪水猛兽吗?
他们以为今天的情形会是七代目阴谋被曝光,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吗?
那这些舍命赶来报道的人真是新闻界的英雄啊。
风之国的秘书站在人群前面,七代目不知道她是否也对自己产生了嫌隙。
如果她并没有怀疑我,而我却不近人情地对她,这也太伤人了。
这么想着,七代目给了她一个笑容。
秘书的手指在文件夹上紧了紧,微微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她身边的忍者半只脚拦在前,随时要出击的样子。
“七代目大人,根据各国的意见,要求您将发布会提前,到……”
“好,就改到明天吧。”七代目温声应答。
没想到这么好说话,秘书困惑地眨了下眼,随后点头,把意见写在文件上。
“但我今天要先回木叶。”
果然没有简单的事,他要从风之国离开,这一走,以后还怎么抓得住呢?
秘书握紧笔杆,锐利的眼神直刺前方。
“只是通知你们一声,反正我去哪你们也拦不住。”火影的声音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明天下午四点,木叶,会有发布会。”
说完他就离开了,铺天盖地的问题从身后扔来,七代目置若罔闻。
他必须先回到木叶去,把他的学生好好送回家里。和他待在一起还不如和炸弹为伴,那反而更安全。
火之国和木叶现在的情况也可以料想,毫发无伤地把孩子们还给家人,这样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和父母和朋友相处去,不要和他这个危险人物在一起。他还是一个人比较方便,带了这三个拖进度的小鬼这么久……
方才被闪光刺痛的眼睛有点酸了。
两百年前,雨忍村。
雨忍村自然有雨。
秽土很顺利,别天神也很顺利,一切都很顺利。
佐助看到止水的时候略显惊讶,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大蛇丸的主意,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接着他被灌入许多信息。不,不是灌入,是深锁在心底的情绪被解开,一股脑放出来了。他吸着气,吐着气,急促地想要习惯这些思绪在身体里肆虐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