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名內侍诺诺应下,拔腿便往宫内奔去。
张启山又问:“皇上,可知晓解九爷身在何处?”
“应该还在朕的寝殿中,”小皇帝想了想,道,“当初陆太妃带人逼宫的时候,解九爷曾用齐八爷教给他的阵法抵挡过一阵,后来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一出现,阵法就失效了,解九爷也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
张启山心中松了口气,想必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便是梼杌和饕餮了。解九体内也沾了一些二月红的血液,以饕餮饥不择食的脾性,没有当场将解九给吞了,还真是万幸。
小皇帝见张启山沉默不语,有些不安起来,问道:“佛爷,解九爷还救得活么?”
“这得先问问太医。”张启山说着,转头对另一名內侍道:“立即去请太医前往寝殿,为解九爷诊脉。”
“是。”那名內侍应下,匆匆离去。
张启山再度看向小皇帝,问道:“皇上,臣还有些事要办,您且先行回宫休息,可好?”
小皇帝似乎看出了张启山的意图,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佛爷,你与二爷都要平安回来。”
张启山点了点头,无言地抚了抚小皇帝那被夜风吹乱了的发丝,然后目送他在众人的拥护下离去。
霍锦惜走到张启山身边低声道:“佛爷,难道就这样放陆建勋走了?二爷可是要……”
张启山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不可说,我自有安排。”
说罢,他转头看向黑背老六:“六爷,可想将功补过?”
黑背老六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道:“愿听佛爷差遣。”
“你让你的属下带一队人马追上去,若是发现了陆建勋的踪迹,远远跟着,不要太过接近。”
黑背老六怔了一下,抬头看他:“陆建勋谨慎而狡猾,万一被他发现了,恐怕会对二爷不利。”
“就是要让他发现,”张启山道,“毕竟二爷在他手中,如果我们完全不闻不问,他反而会心生疑窦,进而生出玉石俱焚的念头来。你让人远远跟着,又不敢近身,反而能安他的心。”
黑背老六心知张启山既有此言,必是另有安排,于是不再多言,召了几个人进行部署。
齐铁嘴和吴老狗聚过来问道:“佛爷,可要我们帮忙?”
张启山看了看东方微微发白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城门大概何时会开?”
“大约卯时吧。”齐铁嘴答。
张启山算了算时辰,然后对两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言毕,牵过一匹马,翻身跨了上去。
齐铁嘴问道:“佛爷,您去哪里?”
“去救二爷。”张启山说罢,径自策马离去。
齐铁嘴看了看张启山远去的方向,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问吴老狗:“他这是……打算单枪匹马去救人?”
吴老狗点头:“看起来是这个意思。”
“那之前黑背老六手下的那些人呢,是做什么用的?”
吴老狗被问得烦了:“你不是能掐会算么,自己算去。”
临近卯时,天已渐亮,守城将士尚不知宫中变故,还如往常一般交接换班,然后打开城门,对出入百姓逐一盘查。
混在人群中的陆建勋,一手挟着二月红,一手紧紧握住了霍锦惜的名牌,随着人流缓缓向城门口移动。
身后数十步开外的地方,几名黑背军的士兵远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敢堂而皇之地靠近,更何况眼下出城百姓人数众多,道路十分拥挤,他们要想近身擒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陆建勋虽然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却并未露出惊慌之色。
却说二月红,之前就受伤不轻,后来又跟着陆建勋连夜颠簸逃命,早已脸色苍白,血色尽失。一路上,他都闭着眼睛,像个死人一般沉寂,既然他没给陆建勋添什么麻烦,陆建勋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与他为难。
但此刻,城门就在眼前,他们究竟能不能顺利出城,出城之后,又如何处置二月红,倒成了陆建勋的一大难题。
想到此事,他不禁瞥了二月红一眼,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二爷,你们的人就在后头跟着,你是打算在这最后关头开口呼救,还是任由我出城?”
二月红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能耐阻你出城?”
“你的确是没什么能耐了,但是那个张启山,我却是不怎么信得过。”他顿了一顿,凑到二月红耳边,低声问道,“你与那张启山不是很有交情么,他难道真的放得下心让你一个人冒险?”
二月红重新闭上了眼睛,语气平淡地道:“皇上与我,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陆建勋“哈”的一声轻笑起来:“多么凉薄的摄政王!我听人说,几年前你夫人危在旦夕,你亲自去将军府求药,却被张启山拒之门外,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病重而亡……其实你的心里,还是挺恨他的吧?”
二月红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波澜,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他心里,江山最重,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苛责他。”
“呵,江山最重。”陆建勋讥讽地笑了笑,“我终于知道,姑母为什么会输了。任何亲情、友情、爱情,遇上那大义寡情的张启山,便只能沦为输家了。”
第19章 :奇毒
一身夜行衣的二月红,以及锦衣华服的陆建勋,混在诸多平民百姓中,显得十分突兀。很快,他们便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一名士兵拦住了两人,目光在二月红身上徘徊了片刻,警惕地问:“你们两个,做什么的?”
陆建勋这才意识到,强掳了二月红同行,虽则能够保命,却也是一种麻烦。
但他很快便想好了说辞:“我与我兄弟有要事出城,我兄弟来不及换衣服了。我们是霍家的信使。”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名牌递了过去。
那士兵接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是七香阁特制的名牌。先帝在位时便颁下特令——持此名牌者,所有关卡不得拦阻。
士兵看向二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恭谨了起来。他双手将名牌递了回来,退开一步道:“请。”
陆建勋原以为霍锦惜在给他这块名牌时,必定会动些手脚,所以在递出名牌时,便做好了硬拼的打算,却没想到守城士兵如此轻易便放了行,倒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并未表露出异样,神色如常地收回了名牌,便挟二月红一道出了城门。
那士兵又盘问了几个过往百姓,总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异样。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些粘腻的墨汁。
他不解地皱了皱眉,随即意识到,这沾染了墨汁的部位,正是之前触碰过那块名牌的部位。
却说陆建勋带着二月红出城门不久,便望见张启山一人一马,候在前方,遥遥望着他们。
陆建勋也不惊慌,皮笑肉不笑地道:“佛爷脚程倒是快,竟比我还早出城门,亏了我还一直戒备着身后那些追兵,却原来不过是佛爷的障眼法。”
张启山并不理会他的奚落,只是道:“如今候在此处的,只有我一人罢了。我已依约放你出城,你也当放了二爷吧?”
陆建勋沉默了下来。不能怪他多疑,实在是这一路上太过顺利,张启山的态度也太过配合,他总觉得,前方似乎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张启山不紧不慢地道:“不妨实话告诉你,并非霍当家的名牌有假,而是霍氏名牌一旦离身,墨迹便会逐渐褪色。你方才侥幸蒙混出城,若不趁此机会脱身,待那士兵事后觉察,恐怕你便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陆建勋不料这名牌还有这样弯弯道道的秘密,不由心中一紧,回头向城门口望去,果然见一队士兵骑马追了出来。
他再顾不得二月红,一把将他甩下马去,扬鞭奔逃而去。
张启山眼疾手快,一个飞身将二月红凌空接住,带着他安全落了地。
二月红这一折腾,牵动体内伤势,喘息了一阵,问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佛爷轻笑道:“前有陷阱,后有追兵,他逃不了了。”
“陷阱?”二月红没想到他短短时间内竟已布置好了陷阱,不由有些好奇。
张启山提醒道:“难道你忘了,当初被我们甩在了后头的亲兵们?”
二月红不禁莞尔:“他们已经到了?张副将的伤如何了?”
“这一路上,他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张启山顿了顿,道,“这小子还在因为我们丢下他们自己赶路的事情而气闷,但他又不能对我这个主子有意见,为免他憋出内伤来,我便将陆建勋丢给他发泄发泄吧。”
二月红没有了挂心之事,一直以来绷着的一口气蓦地松懈下去,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此时追兵已追至二人跟前,为首之人正喊着“快捉拿那个黑衣人”,便见黑衣人倒在了另一人怀中,而抱着他的人,却又不是之前提供假名牌之人,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张启山指了指前方道:“那人已经跑了,你们还不赶紧追。”
为首之人迟疑道:“那此人……”
“此人受了重伤,交给我罢。”张启山模棱两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