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待自己……
自己又不是那些任由作践的人,他虽为王爷,怎么能如此对他?!
合睿王抬起头来,只见林玦望着他的目光又惊又惧。不由笑道:“你这一处生得格外好。”
“合睿王!”林玦几乎咬牙切齿念了这一句,又喘息了好一时,方才能接着道:“林玦不才,绝非断袖。”
他挑眉,仍是笑:“我也不是。”见林玦大有争辩至死的架势,他索性将他双手松开。一手扣住林玦的腰,一手按在他脑后:“这样闹了一场,还不见累?且小憩片刻,待药来了我喂你。”
林玦双手得脱,立即抬手推他。“你欺人太甚!”
这点微末气力,合睿王却不放在眼里。只是见林玦气得猛喘气,竟十分难熬的样子,也不由心软。于是装作被他推开的样子,松开他的腰,自床上起来。
“你不要我在床上躺着,我起来便是。”
林玦躲也躲不过,逃又无处逃,气得浑身都在颤。缩进软被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翻身往里,恨恨道:“我也不想瞧见你,你怎么不出去。”竟是一时一刻都不肯看见他。
合睿王知道他心里有气,本就存了步步让他的心,哪里会同他争这一时之气?当下笑道:“这不能。我就坐在这里瞧你。望不见你,我心里担忧。”
“你……”无耻!这两个字却不能骂出来,林玦狠狠咬住脸侧锦被,将一腔怒火尽数泄在这一咬上头。
合睿王起身坐在床边,能瞧见将自己裹得一个蚕茧般的林玦。先前觉着他颜色好脾性好,如今却发觉,原他所作所为,有些时候也很惹人心悦。旁人学不来的惹人爱。
只是他到底年岁过小,合睿王瞧了瞧自己那一处。快了,且再等两个生辰罢了。待林玦及冠,万事自然明白。
他又望向林玦的背影,低声唤:“子景……”
没有回应,他也不以为忤,仍低低道:“我这人最不爱强人所难……”
林玦还未及欢喜,便听他下一句话轻飘飘扔过来:“却十分爱强你所难。”
林玦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再不想理他。
二人一躺一坐,竟生出种别样的意味来。
这里外只隔着一层隔帘,里头动静闹得大,外头如何有听不见的理。欣馥有嬗等人尚可,到底定力过人。如姣沁银苑之流,却纷纷面色惨白,不时对一对视线,腿脚皆有些发软。
欣馥同有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一声。原就瞧着王爷待他十分额外,谁料到今儿竟真的扯破,叫他们看见这一遭。
这厢姣沁却站不住,她万想不到林玦竟然有这个能耐!一时双腿酥软,竟站立不稳往后倒去。幸而银苑伸手将她扶住:“姐姐小心。”
姣沁借力站稳,也不道谢。神情恍惚,瞧着竟十分不好。
银苑忙道:“姐姐想必近身伺候林爷,过了风寒。不如我将姣沁姐姐扶回屋去,好歹歇一刻。”
总算如今欣馥在这里,也是个能拿主意的。见姣沁的模样,只怕是真有些不好。又指了门外一个小丫头,命她和银苑将姣沁扶回屋里去。
这厢事毕,又听外头有脚步声,又有奉承姐姐的声音传过来。须臾之间,果然见温柔捧着一个大红盒子来了。后头还跟着个小丫头,漆金木盘里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正散着热气。
温柔将盒子在桌上放了,又接过木盘,挥手叫小丫头下去。这才转身,朝二人问说:“怎么两个都一脸严肃,病得十分严重吗?”
“这哪里是病的说法。”欣馥只此一言,接过温柔手中木盘往隔帘里去了。
温柔正在疑惑,有嬗上前扯了她往角落里去,悉悉索索与她说了。
温柔听了果然吃惊:“竟成了这般模样?”说着,又感叹:“这样也罢了,那姣沁竟然这样不中用么,连站都站不稳。”
“她心思未定,一时被吓到了也是有的,你何必笑她。”
“我哪里笑她,只说实在的。若换了我,便是吃惊也有的,只再不会站立不稳。她当自己是什么主子姑娘,生娇体弱地站不住。要我说,王爷今儿既不避着你们,往后也没打算收敛。你们如今近身伺候林大爷,要见的场面有许多,若今日就惊了,来日可还要你们伺候?”
有嬗也觉温柔所言很有道理,又在心内忖度一番,自按下不提。
欣馥捧了药一路往里,才至床边,便将药送到合睿王面前。
合睿王果然接过,欣馥仍悄声推出去。他端了药,伸手去触林玦之肩:“子景,起来吃药。”
林玦不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果然翻身坐起来。却见里间除他外仍无一人。便朝他伸手:“药拿来。”
索性他在这上头没难为他,径直将药给他。林玦接过也不扭捏,将里头瓷勺取出,端着碗凑到嘴边,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喝罢了,将勺子仍放回碗中,塞到他手里,仍转身裹着被子去了。
合睿王招来欣馥,让她将药碗拿出去。末了仍旧坐回床边,静默一刻,才道:“平生所见,这样吃药的只两个人,你是第二个。”
裹在锦被里的人仍无回应,合睿王便又自个儿往下说:“头一个是我自己。没料到你瞧着娇养,吃药却很豪迈。”
林玦缩在锦被中,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打定主意不理他。
却听外头那人又道:“我听闻你府里有个妹妹,生得美貌异常,举止不俗。只身子不好,也是常常吃药的。她吃药的时候,也是这般么?”
“你又想做什么?”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及黛玉?林玦裹着锦被转身,满眼警惕。
合睿王不由失笑:“你慌什么?你如今在这里,我又瞧得见谁呢?”
林玦心下发寒,他如今在这里……倘若今后,他不在这里了,又当如何?
只这一思量,合睿王手已覆上他发顶,轻抚了抚,语气十分温和:“你妹妹想必长得十分像你……”
第26章 伶钟杏妙隐宫中事,慧青莲忖测旧仇怨
秋雨寒凉。
显时轩内间或传出隐约的咳嗽声。
钟杏接了侍婢端来的药,往西暖阁里头送去。
大皇子斜靠在炕上,才咳了一阵,双目无神,只摩挲着手中的玉萧。钟杏上前,侧坐于炕边凳上。轻声道:“爷,药煎好了,正是热的时候。好歹吃一些……”
说着,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他张嘴吃了,分明这药苦得很,他却面色平静,瞧来十分淡漠。如是吃了大半碗,他伸手推开。又问道:“子景那里可好一些了?近两日也不见他来,想必病得有些重。”
钟杏将药碗送出去,又回身道:“不过受了风寒,哪里就称得上病重了呢?王爷身侧的欣馥姐姐来传过话,说是林大爷近些时日身子有些疲乏,多歇息些时候也就罢了。又听那些侍婢说,王爷待林大爷极为看重,头一日吃了回春堂白先生的药没有效用,便请了宫里的齐太医来瞧。想必不会有事,爷也不必担忧。”
大皇子这才颔首,眉心略松一些。
“我在十五叔府上住了许久,宫里母妃可有消息来?”
“沅妃娘娘一切尚好,听宫里的信儿,应随着皇后为皇上侍疾……”
如是一番言辞,了了将宫内诸事盖过。
钟杏虽只捡好的说,大皇子却仍旧露出了然的苦笑来。“终究是我拖累母妃。”
沅妃。
他母后原是第一个进太子府伺候的,正经先太后赐下,一入府就位居太子良娣,仅次太子妃。早年在闺中更与现皇后当日太子妃更为密友,二人虽同嫁一人,却仍情谊深厚。
谁料她最后竟然只得了一个聊以慰藉的沅妃,连四妃之位都无缘。这些年,若非皇后在中周旋,只怕母妃早已被明妃磋磨去了罢。
大皇子狠狠握住小桌一角,面上露出个冷笑来。明妃这样猖狂,当日没能斩草除根,如今竟还想着暗中除了自己。只可惜他没能死在这场风寒里,倒还累得母后同皇后担忧。
“爷何出此言?”钟杏上前握着他的手,“爷千万记着,您是天家血脉,饶是什么妃什么妾,一个都及不上您尊贵。您是沅妃娘娘的心头肉,万望仔细自个儿的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娘娘且不知伤心得如何。”
“我只是随口一言,倒引得你说这样多。罢了,往后再不提了。”大皇子又道吃了药犯困,要小憩片刻。钟杏受了一时,见他安置妥当,方才退出。
待她出了隔帘,大皇子才将双眼睁开,他虽瞧不见东西,心到底是亮堂的。倘若坐上那个位置的真是皇后娘娘之子也就罢了,若是明妃那个儿子,也算是贻笑大方。
他狠狠握住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那疼却叫他清醒。
“明妃……”
他虽文懦,这份仇,却一定要问明妃讨回来。总有一日……
第27章 胜西子黛玉疾缠绵,惊如海贾敏又生恙
晨光初露,林海同贾敏携幼女黛玉,三人正同桌用早膳。
黛玉近日因念林玦,前些时候又落了几场秋雨,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一时又是请医吃药,也不知灌了多少苦药下去,才算好一些。贾敏一面担忧女儿,一面又着人去合睿王府叫林玦回来。却听闻林玦身子也不爽快,病了也有好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