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成才瞪他,我这是给你面子。
多谢。享受按摩服务的大硕士心满意足眯起了眼。
许三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拓永刚看这俩眉来眼去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一样的年纪成才还是士官吴哲已经是少校,不说吴哲,就说成才他心里居然不别扭?看着就是个心高气傲主儿啊。
所以说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拓永刚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他已然忘了自己在这个年纪的天真与无畏,看对眼了,那就是朋友,所谓一见如故,不外乎看的清,信得过,玩得起。
成才和吴哲军衔差着好几级但两个半大不小的青年军龄确实是一样的,他们甚至有着同样卓越的头脑区别仅在于其中一个有高人指点,在还没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的时候就先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大学主修军事专业,吴哲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消磨时间,辅修外语拿了学士学位之后自问实在对莎士比亚没兴趣又看不上文字把戏就转投光电怀抱,毕业那会儿仨学士,部队呆了大半年硕士也修完。这些“光荣事迹”都是四个难兄烂弟苦中作乐天南海北胡扯的时候流出的形迹,在某月某日被好记性的许三多整理出来成才帮着完善几句,拓永刚表示还有人消磨时间消磨成硕士的,真开了眼了。
吴哲抻着懒腰说哪里哪里,安恬闲适的让人羡慕又嫉妒。
许三多翻身趴在床沿上,两排大白牙闪烁在黑夜里让吴哲想起了古龙小说里那些无招无势寒光一闪吾命休矣的绝世暗器,他说,吴哲,你真是个幸福的人。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行啊你四十二,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孟子。
啊?我就是上学的时候在作文书上看过,顺便记下来了。
哦,吴哲沉吟片刻再开口便带上了些许怀恋,当年上学的时候就爱摘抄几个风流骚包的句子写在作文里,自己都未必知道原文的意思,断章取义都是轻的搞不好就画蛇添足自相矛盾还自命风流,我妈还留着我以前的作文本,上次我收拾东西翻出来,看了两页就臊死了啊。
屋里一时安静,没人相信这是有天使飞过的鬼话,描摹着当初一心盼望长大的学生时代,回头看看幼年的自己,那滋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甜蜜又感伤。
幸而这是一群糙爷们儿,风雅如吴哲也会第一个开口“破坏气氛”:哎,四十二,我这不是讽刺你啊,我就是想想我小时候。
三十九,没事儿,我知道。
现在写作文儿我可不会摘抄别人的话啦!
为啥?
王冠上的顶珠不捡现成。
对!不过我还觉得把别人的话掰扯明白了也是一篇好作文!
四十二,你真内秀。四十一你咋不说话,睡着了?
我在想……
想什么?
明天上格斗……
呜,不带你这样的——吴哲哀嚎。
五十 良材堪削
那晚的睡前会议结束的拖拖踏踏,吴哲非要报复成才让他睡前不安生万一做恶梦怎么办云云,踩在自己床沿上攀着上铺的栏杆扒在成才枕边好一通掐吧直到成才压低了声儿跟他说“小心门外有人”吴哲才兴意阑珊的放过他,嘴里咕哝着“干嘛说的跟‘身后有鬼’一样神经兮兮”缩回自己床上。
吴哲躺平了也还睁着眼,他在看上铺的床板。刚才天南海北胡扯一通想哪说哪儿,吴哲琢磨着成才这半天不说话肯定在走神,该不会是哪句话勾起他心事郁闷了可就不好,特特的装作打闹爬上去看一眼才能放心。俩人一照面成才就明白他意思了,更何况太相像的两个人有堪比心电感应的直觉,彼此交换眼神之后打闹显得欲盖弥彰,不然你以为吴哲会满足于捏脸而成才真那么容易让他捏着?
要说成才想什么想得那么投入,吴哲呗,博闻强识有见地,俨然又一个谢飞飞,但他没有她的孤高乖僻,天真烂漫不知愁。成才可能会成为谢飞飞却绝不会成为吴哲,白纸是纸,泼墨成画,经历过的进了棺材都抹不掉也忘不了。吴哲不是他的过去他也不是吴哲的未来,一样的花种绽开不同的成长轨迹。为什么格外“关照”吴哲?沧桑初试,情不自禁就想保护无忧无虑。
成才走了会儿神心下安宁,闭上眼睛恬然入梦,可下铺的吴哲脑子一转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太相像了,那自己和成才的区别在哪里?想了半天意识到太晚了而这确实不是急在一时的问题,吴哲命令自己收起思绪赶紧睡觉,听动静那三个早睡熟了。
吴哲这一觉到底没睡踏实,第二天早起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又念叨“我不记得我有强迫症啊”之类,拍了把两水在脸上总算精神点,哎呦喂,一想楼下烂人和屠夫的嘴脸就一阵肺疼。
天刚擦亮,照例先跑上个十公里,袁朗一如既往在喇叭里宣泄他无处安放的青春愁怨——“队列队形呢?说你们是南瓜你们还不如南瓜,真拉来两车南瓜顺着山坡骨碌一地都比你们整齐!”
“个烂人,他倒是找个南瓜骨碌上十公里我看看!”路程刚过一半吴哲就喘的不行,两句话断断续续倒像是临终遗言,左近几个人都比他体力好有闲工夫想象袁朗手执打狗棒戳着一个南瓜冲下斜坡身后带起土龙飞扬的情景忍俊不禁。
什么叫作死?这就叫作死!成才翻了个白眼进入待机状态,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吴哲记吃不记打还有闲心磨嘴皮子,等会儿岔气了再让你美!
滚南瓜滚南瓜滚南瓜,要真是个南瓜就好了一口气滚十公里不费劲。成才死命按着肋下心想我这是中邪了还是怎的?鬼使神差全为研讨的说那一句“不管南瓜还是人都是被削的那一个”干什么?旁边吴哲力竭还有最后一口气吊着,自己却倒霉到姥姥家就为一句话十五个字岔了气。
而且A大队的磁场具有增幅作用。
今天的项目是什么来着?
成才小幅度的左看看右看看,第一个被齐桓摘出去的吴哲正哀怨地递秋波,成才自动翻译“小生去也莫牵念”,要是脑电波能具象化,整个A大队上空盘旋不去的都是《分骨肉》。许三多那边——成才突然发现这心地纯又有本事的人别看平时不起眼但不管放在哪儿都落地生根从生理到心理让人放心,感觉到成才目光许三多往这边偷瞟一眼,怕吓着了似的露出个小小笑容,完全不像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似的又揉又甩这么多天。
很好,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事了,成才心中一动,他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袁朗突然出现在眼前笑的满脸都是褶子酷似一个风干的苹果。
“我来跟你一组啊。”
——白雪公主当年吃的是这个苹果吧……
袁教官你都不掩饰你笑的多么不怀好意了我不瞎你最待见的不是许三多么按照你的性格你不是该去跟三多“亲热”么三多你别怪我这会儿出卖你哥哥我现在肋下还疼着呢吴哲你今天自求多福吧我都不知自己是不是有命回去——好吧以上这些念头通通没有,成才稍微分神思忖的是当年被这人一枪废了现在是不是能找回场子。
从袁朗那儿找场子?听着很像拔眠龙的须。
让我们复习一下成才最大的特点,越有挑战性他就越兴奋,如果把任务改成给火龙的须子打个蝴蝶结他大概俩眼能闪亮的照彻马里亚纳海沟。成才舔了下嘴唇的小动作落在袁朗眼里明摆着不安好心的教官乐了,行啊,当我是大餐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南瓜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成才连吃三记天翻地覆的背摔,在这飞机大炮轰隆作响的信息化战争年代无异于被冷兵器重复割喉还是个三花,天空的背景下袁朗得瑟的笑脸倒挂在视野里,“再来?”
成才从地上弹起来。
第四记背摔。
你有完没完?!
一上午过去成才这组就是个异数,他倒不是一次都没占到过上风,问题是数字过于庞大的背摔几乎摔散了他的自信。
他有那么差劲?三花?现在他都松鼠桂鱼了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成才周围就是一低压场,还是匆匆过境的,从吴哲进食堂到打好饭走到餐桌边这几十秒的功夫成才已经完成填肚子的任务打了招呼就走人。许三多放下筷子就要去追被吴哲按住,“溜得比兔子还快不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么。”
“可是——”
“吃饭,吃饭。”
许三多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食不知味,吴哲很想问他一句你得痔疮了不过碍于教养没说出口。
远远观望的袁朗扭过脸似笑非笑对齐桓说,“我这手段不错啊,才刚开始他就不淡定了。”
“按照规则你不觉得你对他‘关照’的有点多么。”
“‘关照太多’?这又不怪我,要怪就怪他起点太高常规方法根本不起作用。这么多天一点火气一点怨气都没有这不是讽刺我削南瓜的手艺么。”
“许三多也很淡定。”怎么不见你连给他几十个背摔故意折辱人。
“他跟许三多不一样,跟别人不一样。目标感太明确,除了坚持根本不会思考别的,他撑过这三个月比喝水都容易,我不想三个月之后别人有所长进就他还在原地踏步,哪怕他的‘原地’已经很高是他们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