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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续断 (风尘引醉)


  “辰风,不要乱说。”
  “倘若棋局变幻……须得小心各处,堤防……屠龙才是。一旦到这终盘……谁也护不了谁。”
  模糊间听到的只字片语划过心尖、令人踌躇,沐辰风微阖上眼,一时恍然如梦:
  万花所说的花开时,应是生香暖玉般的光景么?
  江语寒自长睫下看他白皙的皮肤上红晕渐褪、唇角微微勾起,双眸氤氲似又落入了什么魔怔里,于是眼眸一转松开唇齿,又附耳道:“沐辰风,你不问因果,可终是要后悔的?”
  江语寒的声音格外清晰,话音一落,方才轰乱的声响也消停下去,沐辰风不知他此刻在问而非脑中杂音,于是有些茫然地摇头、自然而然地接口:“应便应了,没有后悔一说。”
  “唉……也罢。”江语寒自嘲而叹,垂眸悄然松开了困住他的双臂,再低头轻轻覆上他微张的双唇。
  苍山雪夜,也曾有如此温和又小心的吻、如蜻蜓点水掠过死地里的痛楚。
  沐辰风慢慢缓过气,抬眸只见江语寒卸了一身轻挑、只余平和安然的面容近在咫尺,且松了力道、阖眸在前。
  入浩气盟便要与杀戮为伴,不仅是对手,连朋友也可能成为敌人。真真假假、尔虞我诈,不过阵营间是寻常不过的争斗戏码。若真的抛却过去从前、恩情仇怨,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看到的是真非假。
  此刻他已然可以拔剑,褫其华衮、示人本相,以绝呼之欲出的无穷后患,早点应了那箴言里的结局。
  他本应在他看似做戏的轻吻之下,寻得那强烈的抵触与厌恶感,从而怒而杀之。
  可是,可是……
  沐辰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颤的睫毛,良久,终于收了拔剑的心思安然闭上眼。
  可是,他想赌一赌,赌他们不会刀剑相向,赌一个完全摸不到的、不算太坏的未来,赌此刻的他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赌他是他认识的江语寒……
  “白头到老啊。”老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和夕阳最后的一缕光辉一起没入夜里。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万花那低低沉沉、凉如夏风的话语:
  “愿天清日晏,愿你我再不相见。”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沐辰风默念一遍竟是唏嘘,自此别离,结局的确不坏,遂缓缓点头,轻声道:“但愿……如你所愿。”
  沐辰风偶然松懈,并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种表情,江语寒在昏暗里将他略带迷茫的神色看了个清楚,又自他淡然话语里辨出些别样意味,伸出双臂又把他圈住,俯首在他颈边,将他缓缓抱紧。
  怀抱温暖如斯且有诸多不舍,擦过脖子的冰凉是他耳畔泪珠般的耳坠,沐辰风尚未抬手拥上他坚实的背脊,孤山集民舍村屋下的挂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宋修然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嚷嚷开:
  “咳咳咳,这下总算没事了!吓死我了!”
  转眼,那小匕首已然落到了地上,宋修然正活动自己的筋骨边佯装咳嗽,红着脸,眼光闪烁个不停。
  “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乱接单?”江语寒悄然松开,不知有意无意,在沐辰风背着剑匣的背侧安抚似地顺了一下,继而拢袖抬头,又是那副没所谓的模样。
  “这不能怪我啊,茫茫人海的,你还不是骗她……”宋修然忽然纳闷,挠了挠头问,“不对啊,她既然觉得像,从前怎么不找你?”
  “大概是香丸的味道让她不敢?”江语寒立刻抛了个理由。
  “哦,对!八成是那样。”宋修然果然同意,又虎着脸瞪了他一眼,“这种稀奇古怪的香丸,你趁早收好,免得又惹事。”
  “说得好像是我的错。”江语寒嗤之以鼻,抬手在他脑门上扣了一记。
  “师弟,眼下可有不适?”沐辰风神色恢复如常,说着,冷睨了万花一眼。
  “我倒是没事,不过……”宋修然再看到沐辰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只晓得他们演戏给鬼看、自己算是给师兄添了罪过,捂着被敲痛的额头、支吾着顾左右而言他,“不过那个……其实那婆婆挺可怜,待太久估计是不能转生的。”
  “相遇一场,你做个引魂灯如何?”沐辰风建议道。
  “好啊师兄,看在她没伤我的份上,我就做一个,不过散不散看她造化了。”宋修然见话题引开,倒显得大方,伸手入怀想要取一张符纸去写,不料触着什么,低头一看,当即大叫起来。
  “哎呀!藏宝图藏宝图!”他翻来覆去将那破旧的小羊皮纸仔细甄别,感动欲泣:“这是如、假、包、换的藏宝图啊!”
  “小宋……”江语寒见他在院里寻了铁锹便知阻止无望,只得朝沐辰风摇头,“随他去,天色不早,我明日也要启程,早点用膳歇息罢。”
  江语寒说完端着那眉眼弯弯的笑转身,沐辰风不置可否,伫立在院中看他伸了竹竿去点灯,橘红的光晕便朦朦胧胧照了一方矮墙,还有万花长发隽永的洒脱背影。
  白衣道长不自觉地抬袖,指尖擦滑过仿佛尚余温热的唇,恍恍间秋风阵起,凝然再望院中已瑟瑟无人,彼时的亲近恍若梦境、早已凉透而散。
  是夜明月高悬,箫声又起,江语寒没有同说的那样休整歇息,时而悠远绵长时而低低戚戚的曲调绕过纱窗而来、似乎又响了彻夜。
  第二日,宋修然卷了个破布包兴冲冲地回来,又麻溜地告辞出行。
  江语寒的住所人去屋空,连封书信都没留下,那包好的药包与收拾好的包裹居然好端端搁在叠放整齐的床铺上,院中摊晒的草药也未曾收取,桌上有片火红的枫叶、似被人揉皱后压平那样蔫蔫得粘在木板上。
  沐辰风过去将之揭下,粗略一看不辨端倪,院中有人蹬了轻功呼啸而来“砰”地一声撞进室内。
  云瑾提了双剑、踩着绣鞋闯进来,环顾四壁后只见沐辰风,不禁目瞪口呆:“沐道长,江语寒呢?”
  云瑾拔高的声线刺得人耳畔发疼,沐辰风神色一敛,沉声道:“何事喧哗?”
  “道长,他……”云瑾见他冷脸,顿时翻了白眼不想解释,干脆水袖一扬收了武器而后正色,“沐道长还是快去见一见曹统领,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发表失败,更晚啦,其实章简介想叫闯祸的小宋、进击的助攻婆婆
到这里基本卷一结束了,只是攻受都各有心思、心中有数,一起绕进了迷津渡
卷一其实挺甜,珍惜糖分不要跳卷一吧,反正往后想吃就难了(摊手)
明天开始出发去扫墓,清明假期结束前应该不能更,所以请假昂,鞠躬


  第20章 本相(一)

  这日天气不好,高爽的秋日忽然换了副脸面,午时不到便作绵绵细雨的阴沉模样。
  云瑾穿着水蓝舞裳的高挑身影在前阔步,一路将沐辰风朝激流坞带,连进高高的三道关,在大厅门内站定,抖落一身水珠后回首:“沐道长,你自己看罢。”
  七秀说得不客气、甚至有幸灾乐祸的口气,纤腰一转让出路。
  大厅里聚了些人,激流坞的主力干将难得集齐,或坐或站、交头接耳、神色各异,待白衣道长似往常那般带着寒气往门口一站,他们便如见了主人、霎时鸦雀无声,紧接着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沐辰风虽非激流坞主,却镇守此处关卡已久,实则与曹煜平起平坐,即便苍山后极少参与战事,那曾挥着剑气潇洒腾空、将浩气的炉鼎旗杆刺进闪耀屋瓦的惊鸿一瞥,足以让人见而尊崇、记上半生。
  曹煜银甲高冠、裹一袭红氅严肃地坐于侧座,见他来便点了下头,身后刚来不久、还在熟悉事务的同门师妹已腼腆着弯腰如弓。
  在沐辰风的记忆里,曹煜驻守瞿塘峡两年很少来激流坞,除非战局变动,亦或者有大事发生。他心下微沉,默然迈进门厅,只见厅堂正中的地上覆了一团灰白的布,远远望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曹煜朝他再颔首,沐辰风便拔剑挑开地上的盖布。白布一开,一具封了蜡的尸首赫然在目,曹煜身后的小军娘就蓦地跳起来,白着脸双手捂嘴、又颤抖地放下。
  尸首四肢被缚、曲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长发覆面、颈部扭断、血迹斑斑,被除了外裳夹衣,裤鞋依稀可辨——这是名万花,且真真的死不瞑目。
  沐辰风心下骇然,就这么保持俯身垂目的姿势,在众目睽睽中反复将尸首的身形与脑中熟识的身量对比再三,终在那仅剩的衣着里瞧出些不同,这才起身收剑,朝曹煜道:“这青黑的裤鞋纹饰,可是军医?”
  “不然,道长以为是谁?难不成道长知道些什么□□?”云瑾自他刹那的犹豫和震惊里瞧出些端倪,坐在边上忍不住插嘴讥讽。
  “云瑾。”曹煜猛地拍了一把扶手,棱目一沉山眉一皱,冲云瑾洪亮出声,“杀人都杀到瞿塘峡了,你还有空碎嘴?”
  云瑾知道曹煜这般厉声是生了气,当即闭嘴低头不再说话。
  沐辰风对云瑾的脾气本就漠然置之,此刻更是对他无所回应,待厅内重新安静,才又朝曹煜问道:“军医曾请辞去白龙口采药,依曹统领所言,是回程时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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