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后来被韩彰转述给了白锦堂,很是让他心疼了一番。
几日后的白锦堂,正站在九江县城内,对远方自家弟弟的思念一概不知。
他牵着马远远的站在一旁,眉目纠结的看着前方正在打斗——或者说单方面群殴的一众人等。
上或是不上,帮或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白锦堂牵着马百无聊赖的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
站了不过一刻,便从议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事情起因经过。不过是一个耍拳棒、卖膏药的汉子在街头卖艺,与人起了争执,两方都是火爆的脾气,就这么大了起来。
白锦堂瞅了瞅,发现面前这帮打斗的与围观的若不散开,他独自一人虽好过去,但身后的这匹马却是绝对挤不过去的。
明明春光正好,为何非要打架呢?
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事一时三刻也解决不了,白锦堂正要绕道而行,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单挑一众人的汉子,却突然站住了脚。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双眉微蹙,足尖使力,一颗小石子便激射而出。
那石子速度极快,不过转瞬便砸上了正挥拳的一个汉子。那汉子的一拳被这石子带的往下一偏,正砸在对面一人的肩头上。
因着石子的劲道,汉子的手背也被砸的鲜血淋漓。
他一时分了神,惨白着脸四周张望了一番,正正巧对上了白锦堂的目光。
看着因为一时分神被打压下去的汉子,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才使得这汉子落了下风,白锦堂心中便升起一丝不忍。
“哎,这位小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白锦堂单手接住挥来的一拳,又抬腿挡住提向汉子的其他人。
“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在九江撒野!”
对方话虽说的凶狠,但看到白锦堂一身锦袍与身后的白马时气势已软了三分。面前的小子看着就是有身份的,若是误伤了,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白锦堂看着对方表情,和善一笑,松开了手掌:“既然大家都受了伤——”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塞进对方手里,“那便这么算了吧。”
看了眼拿着银子走远了的人,白锦堂冲着围观的人群挥了挥手:“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见人群散了,白锦堂一把拉起地上的汉子。他拍了拍自己招了灰尘的衣服,牵起马便要走人。
却没想那汉子一把拉住了他。
那汉子鲜血淋漓的手拉住了白锦堂的手腕。
白锦堂愣了愣,没有挣开。
毕竟是自己弄出的伤口,人家要赔偿的话也是应该的。
想来这汉子刚才张望的时候发现了是自己丢的石子儿。
不成想那汉子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实打实的给白锦堂磕了个响头,口中道:“多谢恩公救命。”
“恩公?”
不待白锦堂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利索的站起身,之前惨白的脸色也有所好转:“小人项福,是个跑街卖艺下九流的,若非恩公方才相助,恐是已经伤人性命投入大狱去了。”
方才项福那一拳,阴差阳错的直打向对方的太阳穴,若是一招得中,恐要闹出人命。
白锦堂正是看出他那一拳极危险,才改变主意出手相助。
头一次遇到这般情况的白锦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难得失了往日应对从容。
但他心中对这项福倒是多了一分赞叹,又怜他孤身在外无亲无朋,便从身后骏马挂着的伴搭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项福:“项兄既有一身武艺,不如卖与帝王家。这是兄弟一点心意,权当作盘缠助项兄得上青云。”
送别了项福,白锦堂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说以自己的性格,便是阻止了项福杀人,也不会再做这般赠银的善心事情。
大概是最近累的狠了?莫名其妙做了一些不符合平日行事的白锦堂摇了摇头。
不过这赠银的事倒像是恍恍惚惚下意识做出来的一般。
他看着项福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对方的名字很是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一夜,白锦堂便宿在了九江县内的一间小客栈内。
越往襄阳靠近,就越觉得心气不顺。白锦堂在客栈院中走了一趟拳法发散心火,收拾沐浴之后,便披着中衣斜躺在了床上。
许是近日赶路辛劳,不知不觉的,他就伴着屋外虫鸣睡着了。
睡梦中,白锦堂走进了一处小镇,镇上的牌坊处写着“平安镇”三个大字。
周遭的环境恍若真实一般。白锦堂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走去。
平安镇是个小地方,只有镇中心才有个不错的酒楼,白锦堂登上二楼,便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酒楼,名叫潘家楼。
方才安坐,就听楼梯声响,有一白衣的俊美青年走上楼来。
白锦堂猛地瞪大双眼看向对方,但那青年却视而不见,似在找着座头。
长眉入鬓凤眸微挑,正是梦中所见坠入陷阱之中的青年白玉堂!
白玉堂还未坐下,便见西面有一打扮富贵的男子出席,对着他就是一揖,口中笑道:“白兄久违了。”
本一直冷着一张脸孔的白玉堂见了男子眉梢微挑,神色到底温和了些许,回礼之后开口道:“项兄阔别多年,今日幸会。”
他口中冷淡非常,但在项姓男子一再邀约之下还是坐在了同桌。
“自别上次一别,已有三年未见。本想去府上拜见,没想一直忙碌,不知令兄可还好?”男子神色很是殷切,可话一说完,白玉堂的脸色又冷了起来。
他眉头一皱,不自觉抚摸着手中宝剑剑鞘:“家兄已去世三载了。”
“怎么恩人已故了!”男子惊道,“项福疏忽,竟未能再见恩人一面!”
白锦堂梦中来不及细看男子容貌,便已惊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浑身冷汗淋漓。
项福!恩人?!莫不是万般自有天定?!
第二十四章 游历(二)
半年后,襄阳城边南潭县。
这半年来,白锦堂已在江湖中小小闯出了些名气,但因着他年岁不高,所以对他不以为然的人还是更多些。
而这半年中,白锦堂也总是变换了身份,潜伏在襄阳城左近,寻找着机会。
这一次,白锦堂则是自称迷路的书生,借宿在了一处破旧却清雅的人家。
家主人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是南潭县有名的慈善人。老妇人早年丧夫哭盲了双目,有一独子在书院读书,所以对白锦堂这般年纪的少年郎很是欢喜。
老妇人的言辞举止,一眼可见是出自书香门第,举手投足都带着读书人家特有的书卷气,只是不知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我家小子今日就回来了,让他多与白公子讨教,还望白公子不要嫌弃。”老妇人拉着白锦堂的手,声音很是温婉慈爱。
白锦堂少小离家学艺,回府之后还没能多享受天伦之乐,白母就因病去了。留下白家父子三人,白玉堂那时还是个吃奶的小儿,说起来还是白锦堂亲手养大的。
而他前世,也是个孤儿。
所以对于老妇人散发出的慈爱神情,白锦堂很是难以拒绝。
他今日本想再探襄阳王府,也因此暂时推后。
这半年来他一直往来在襄阳周遭,试图潜进襄阳王府,但因着王府守卫森严尽皆作罢。
这襄阳王府,可以说是白锦堂最大的心结。
要知道白玉堂葬身之处,正是襄阳王府中的冲霄楼。
在白锦堂看来,若想保得弟弟长命百岁,就要把危险从根除拔出。
不过很明显的是,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现在的武力值——王府里的侍卫,并不像电视剧里的一样是养着好看的。
不过白锦堂并不是一无所获:此时冲霄楼还未盖起,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连根毁了这个破楼。
当天夜里,白锦堂才扶着老妇人在饭桌旁坐下,那小主人便带着书童到家了。
对方是个身量还未长齐的白面小书生,看起来文弱非常,许是因为赶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小书生看着白锦堂先是愣了一愣,他是知道母亲一向心善,经常收留一些落魄少年,却没想到是这次的是这么个光风霁月的人物。
老妇人闻声握住白锦堂的手站起身来,她虽眼盲,但听力不差,向着儿子的方向伸出手去:“散儿,这位是白公子;白公子,这是小儿颜查散。”
颜查散?白锦堂忙上前扶住一揖到底的小书生,同时还了一礼。
这读书人就是礼节太多,不如江湖兄弟们来的爽快。
待得吃完晚饭,颜查散遵了母命来与白锦堂闲谈。
从他言谈中,白锦堂才得知这颜查散的父亲本是一方县令,官风甚好两袖清风,只是操劳之下生了重病,丢下了母子二人。本就清贫的颜家自此剩下了孤儿寡母,靠着一点佃租维持生活。
不过颜查散自幼聪颖,他比白锦堂还要小上两月,但已考得了童生试,为家中省了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