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城心中警铃大作,他摸不准这人什么来头,于是有些害怕的往后面躲了躲。
但是来人也没有跟他绕圈子,直接上前解开了捆绑他的绳子,道:“外面的人呢也解决了,你出去后沿着东墙一路走,过拱门,后左转,到尽头跳墙就可出去。”
孟城只觉得今天大起大落,他跪在地上道:“多谢相救,不知恩|人大名。”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道:“我帮你到这里,剩下的看你了。”
说完,随手将九环刀扔到地上,便离开了。
孟城抓起刀起身,听从那人的意思,一路跑到墙根,翻|墙跳出,一路疾驰。
苏戈此时正站在林顾落脚的院子之外想法子,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出现,告诉林顾事实,然后两个人一起跑。
就在这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破空之声,苏戈一惊,转身反手一挡,却是一个球状东西。
他捻了捻,拿东西从中间分开,一张纸条滑出:孟城现在城东。
苏戈一怔,来不及多想,运起内功往城东掠去。
不过数里,苏戈打开系统,果然看见焦点列表里出现孟□□字,抿了抿嘴,苏戈从背后抽|出长剑,一声口哨招来西风瘦,往前追去。
孟城也察觉了身后有人追自己,双方距离越来越短,让他有些慌乱,心中大急,孟城突然停下来,高喊道:“是哪位好汉不肯饶孟某!”
见他停了下来,苏戈也从马上跳下,西风瘦一溜不见了。
二人相对,苏戈冷冷的看着孟城。
孟城见对面那人衣着普通,长相也看不出来什么,顿时有些摸不准,于是试探道:“阁下追某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苏戈冷声道:“没有见教,取你狗命罢了。”
他话语中毫不客气,孟城退后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刀,左耳的创口突然有些隐隐发疼:“你是谁?”
苏戈执剑:“为苏家村全村人的性命而来,受死吧。”
话毕,他拿起剑划下[生太极][吞日月],然后横剑读条。
孟城失声喊道:“苏戈?!”
苏戈不与他废话,[四象轮回]已经读出,剑气直冲孟城面门,孟城一咬牙,下腰躲过,握紧手里的九环刀,冲着苏戈劈砍过去。
右跳躲过,苏戈手腕一翻,真气荡开,裹着长剑的黑布瞬间破开,剑鞘打在孟城背上,孟城一口血突出,转头一看,当即被凛冽剑光晃了眼睛。
苏戈手一抖,空中|出现一个剑光凛凛的太极图案,长剑劈下,两仪精气,相生克敌。
孟城大吼一声,胸前已被剑气破开。
他满脸鲜血,自知已无后路可退,突然道:“是你!我九子寨弟兄们都是你杀得!是你!”
苏戈冷笑,长剑闪过,血不沾刃:“从你们举起屠刀踏进苏家村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觉悟,我曾在乡亲们坟前立誓,誓要杀你们九子寨所有人为乡亲们报仇雪恨,若有违誓,天上地下,永生难宁!”
“现在,就是我允诺之时!”
孟城胸前汩|汩流|血,眼前的苏戈就像是一个活阎罗,要将他带进地狱。
他眼睛一抽,无力地举着九环刀,挡住苏戈的一剑,顿时被这剑气激的跪倒在地,口吐鲜血。
苏戈眼中凛然,脑子里闪现出村子里的众人,救他回来,待他如亲子的大叔大妈,憨直老实的阿勇,笑意盈盈的秀秀,单纯可爱的石头……每一个,都被他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他们本是这个世界上渺小又鲜活的小人物,安生的活过与世无争的年岁,然后儿女绕膝,笑着离去。
可就因为莫须有的罪过,死不得安宁!
江湖规矩从来没有眷顾过他们,甚至到死,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被人记住的,只是大火漫天的那一夜,落星潭宝物被人拿走,仅此而已。
这样的江湖,根本没有什么快意恩仇,江湖道义,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尔虞我诈,这样的江湖,冷血的让人作呕。
六年来,苏戈无时无刻不再等着这一刻。
他冷眼看着孟城的血血流越多,执剑划过,凌厉的剑锋破体而过,鏖战八荒,返而归元。
八荒归元。
孟城睁大眼睛,双|腿一软,倒了下来,九环刀掉在地上,人也随之倒下。
苏戈背对着他,气息有些不稳。
他看着手中的剑,闭上通红的双眼,喉头却如同塞了一团棉花,丝毫没有手刃仇人的快意。
他报了仇,但是那些可爱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他们的音容笑貌渐渐泛黄,化作尘埃,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不记得,他们是这个江湖里最不起眼的人,然后被这个江湖遗忘。
天际渐渐有了光,打在苏戈脸上,他颊边挂着一行清泪,嘴角却挂着笑。
他想,这个江湖,终究不是自己的江湖。
三十九
因为孟城的失踪,江湖大会的一开始就有些混乱,一些江湖散客没听说孟城的事,甫一听闻,又说人给丢了,顿时大声嚷嚷起来,说是要杀了孟城,维护江湖道义什么的。
徐溟和苏仇乔装混在人群中间,听闻这话,苏仇脸色几变,低声道:“师父!”
徐溟拉着他,暗自摇了摇头,道:“先冷静,听他们怎么说。”
苏仇恨恨的咬着牙,半大青年脸色因为气愤而泛起红潮,但是又因为师父的话而死死忍住。
苏秀跟在徐达风身后,面色一直不好,他们是在一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苏秀当即就要去找段家要个说法,偌大的段家,连一个人都看不住,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但是徐达风和何鸾软硬兼施,硬是拦住了她,只说先看看。
苏秀哪怕心中再气,也只能听从师兄师姐的话。
林顾跟着各大家主掌门坐在上位,听着段家的大公子段珧站在中间维持秩序,脸上似有若无的嘲讽,眼睛半垂着,有些惫懒。
小钟的脸色有些白,他眼中有挣扎也有决绝,手指一直死死地扣着衣摆。
过了好一会儿,场面才安静下来。
段森出列道:“诸位,诸位!”
“这次确是我段家大意了,但是,段某人在此向大家承诺,一定全力捉拿孟城贼人,还苏家村一个公道,还武林一个清净,请大家放心。”
段家家主亲自站出来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众人渐渐冷静下来。
苏仇死死地扣着自己的衣角,他沉声道:“师父,我不懂,既然孟城已经跑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站在这儿!”他的眼睛有些湿:“我要去找孟城,给乡亲们报仇,我不想待在这了,我讨厌这里!”
徐溟侧头看了看眼眶发红的徒儿,他的眼中满是委屈和不甘,让徐溟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他的,无言的安抚。
手被师父握住,苏仇只觉心中更加酸楚,他撇撇嘴,垂头靠在徐溟肩膀上,像一只等待安慰的狗崽子。
徐溟眼中有了些笑意,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心吧仇儿,大仇会报的。”
苏仇没有说话,但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溟笑意加深。
这时,台上站着的已经成为段家的大公子段珧,只见他身穿白衣,领口袖口都是滚着银边,其上有暗秀,看上去低调奢华至极,但是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就是,他腰间别着两把银色大斧,斧刃极为锋利,正是江湖中声明已久的“亮银斧”。
这亮银斧本是江湖散客屠十二的武器,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后来屠十二因为劫富济贫惹怒了官府,于是被段家收留避祸,期间收了段珧为徒,对这唯一的徒儿很是喜爱,更是在段珧及冠礼上将跟着他半辈子的亮银斧赠与了他,从此退出江湖。
段珧尽得其师真传,在斧钺一道上很有造诣。
段家本就是杂糅百家,不限功法,段森对大儿子极为激赏,一度有传其家主之位的意思。
只见段珧利于中央高台之上,气度不减,抱拳道:“今日武林大会,主要决出武林盟主之位,所有的中原武林前辈新秀均有机会,希望大家不要藏锋,尽显风采!”
说完,他略一侧身,脚下一挑,将挂在一边的铜锤一脚踢起,铜锤借力重重撞向一旁的金锣,锣声一响,大会开始。
众人一番喝彩,段珧带着笑意下台。
林顾看着兴致缺缺,只是单手志着脑袋,眼睛半眯着,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小钟突然压低身子,道:“主人,可要喝水?”
林顾摆了摆手,皱了眉头。
小钟应声直起腰,一旁的周桓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不起眼的小钟,暗道:看来万事俱备。
其他人也都有意无意的看过来,只是林顾闭着眼假寐,不曾发觉。
此时,台上已经过了十几轮,大多人都是被一击就击下了台,当然,现在上台的也都是一些想来碰碰运气的江湖散客,图个胆大,脸皮也厚,被打下台,众人哄笑之时也可以笑着拱手。
苏仇在一旁看着,皱眉道:“师父,你到底在看什么?”
徐溟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看台上一阵高过一阵的比试,而是将眼光一直放在台下,众多的江湖人中间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