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是刚才护住林顾的那一招,就让人心有戚戚。
再移到他手上的长剑之上……
段森眼皮一跳,顿时皱起眉头,而此时注意到苏戈手中之剑的人却纷纷愕然,擅长使剑的段珏一怔,不自觉的往前一步,开口颤声道:“沉……沉渊!”
沉渊剑!
传说中苏无争的佩剑,曾跟随苏无争闯荡江湖数十载,无论是江南烟雨,再或是风沙大漠,这柄剑始终光寒如初,剑锋锐利,血不沾刃,单单是此剑本身,就足以令人胆寒。
但是随着苏无争身亡,沉渊也失去了踪影。
直到现在……
苏戈轻轻翻了翻手腕,锃亮的剑身寒意凛然。
众人俱是无言,又或者早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段森喉头一动,开口道:“你……你果真是苏无争的后人。”
闻言,苏戈面色不变,道:“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挑眉:“我只是来带走林顾,其他的事,不愿与你们纠缠。”
眼皮又是一跳,段森厉声道:“放肆!林顾现在身负凶案,戴罪不认,我们是按照江湖规矩秉公拿他,而你!”他一顿,看看周围的段家弟|子,继续道:“你也曾是陈家命|案背后的凶手,由不得你来去自如!”
陈宏正也嚇嚇喘气,大声道:“苏戈,你杀我儿,毒死我爱|女,现在还想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苏戈皱眉,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他一怔,转头看去。
林顾勉强站起,只是右边的胳膊从肩膀开始就垮下来,血肉模糊,但是他眼中带着嘲讽,嘴里呵呵的笑了几声,嘲道:“老匹夫啊老匹夫,你到现在,都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真是好笑,哈哈哈,好笑至极!”
陈宏正阴鹜着眼看向林顾,另一只瞎掉的眼睛也颤了几下,他道:“你说什么?”
“说你已经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是搞不清楚,究竟陈信和陈绮是死在谁的手里!”林顾踉跄一下,苏戈伸出手扶住他,道:“大哥……”
林顾抬头看了一眼苏戈,复又收回视线,好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日思夜想了五年的人。
他深喘了几口气,道:“当年苏戈被你关在密室之中,洞穿了琵琶骨,他又怎么出来杀|人?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么!”
陈宏正倒吸一口气,无助的嘶嘶了几声,沙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眼珠却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
林顾重提旧事,苏戈只是轻轻一皱眉。
苏秀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年玩伴,听到林顾的话,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
“所以,当初杀|人的,从来就不是他。”林顾嘴角带着快|意的笑:“是我!”
“林顾!”陈宏正猛然咳出一口血。
“是我,利|用陈钟威胁陈管家和他婆娘,给陈绮下毒,让她想死死不了,生不如死!是我,让陈立把陈信引到陈绫房|中,趁他不注意,一刀毙命!”林顾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宏正:“也是我,在陈行身边的人手里安排了死间,在他志得意满以为家主之位唾手可得的时候一刀捅|进他的肚子,然后把他的尸体吊在陈家大门口!”
“听清楚了么?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林顾!”陈宏正目眦尽裂,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还在往林顾那里爬,他口吐鲜血,眼中也有血|泪,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啊啊啊’的声响。
众人都被林顾一番话震|惊了,此刻看到陈宏正如此模样,都有些于心不忍。
外面围着的一些江湖散客已经开始纷纷叫嚷:
“好|恶|毒的心!”
“林顾,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太狠|毒了!”
“对!以怨报德,不知廉耻的东西!”
段森皱眉道:“你!林顾,你竟然敢……”
林顾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他挺|直了腰背,身形微微颤|抖,眼中的快|意还未散去,却带着些不为人知的痛苦。
“怎么不敢?他们陈家做的事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顾眼眶微红,沉声道:“陈宏正!当年我父敬你爱你,将你当做他最好的师|兄,什么事都告诉你,但你呢?你可曾真正的把他当做兄弟!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你那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你对他下毒,慢性□□,无色无息,但是中毒之人一旦使用内力,就会加快毒发,暴毙而死!”
他的声音里有些颤意,但是强忍不发:“我母亲到死都还在念叨,让我去投奔你,他们却不知道,就是他们相信的大哥,敬爱的师|兄,真正的嘴|脸究竟是什么!”
苏戈面色微寒,他半抱住林顾颤|抖的身|体,轻轻地安抚。
陈宏正已经说不出话,啊啊的叫着,手伸向前面的段森。
林顾却没有给他机会,接着道:“你将我和天赐安顿在陈府之中,口口声声待我如亲子,其实不过是为了我林家的密室钥匙罢了,你觊觎天赐的功|法,想要从他身上找到移经易脉的法子,与九子寨的人勾结,设下陷阱,将他囚于密室之中,严|刑逼供,这些事,桩桩件件,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的陈宏正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他咬着牙,眼中浑浊不堪。
林顾又露|出讽笑,道:“不过你们陈家可真是一脉,乱|伦不羁的念头长在骨子里,真是可笑至极!”
突然,人群中一个女人尖|叫道:“够了!够了!不要说了!”
林顾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一般,根本不在乎她。
众人犹在惊诧之时,林顾抬起左手,一掌拍过去,狠厉的掌风打在陈宏正残破不堪的躯体上,陈宏正立时身毙。
“我早就说过,你施与他的,我会一样不落的还在你身上!”
人群中的女人跪爬到死去的陈宏正尸体旁边,正是陈绫。
她崩溃的面孔看上去好像被人抽|了精血的皮|包|骨,眼泪横亘在上面,她痛苦道:“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
林顾却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她,只是呆呆的看了会儿自己的左手,不发一言。
凌天寺的那位无惑和尚高声道:“好阴毒的小子!”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段森表情复杂的看了旁边的陈宏正一眼,又看向林顾,道:“不管怎样,你犯|下的累累血案不是假的,今日|你必须留下!”
林顾不去看他,苏戈却道:“你留不下他。”
说着,长剑一划,落下[生太极]。
“不然,就来试试。”
段家众人慢慢围了上来,呈半包围之势围住二人。
苏戈背起林顾,不顾他不发一言的反应,从下襟扯下布条,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身上。
“我不懂什么江湖规矩,我只知道,有恩要还,有仇必报!”
说完,他立剑于前,往身上套了[坐忘无我],又是一划,落下[破苍穹],气场之内,剑光凛凛。
段森伸手一抓,铁鞭立时回到手上,身形一动,朝着苏戈劈砍而来。
苏戈不愿与他多纠缠,手腕一转,长剑在身前划过,顿时一股剑气打出,段森刚想退避,却发现这剑气之中另有玄机,身|体竟有不得他控|制,往后退去,直到抵住身后的墙壁,才堪堪停下来,顿时大骇。
九转真气,力能退敌。
正是九转归一。
苏戈击退段森,背着林顾转身往人群中冲去,段家弟|子看家主被打退,于是纷纷围上来,组成剑阵。
苏戈皱眉,再次落下气场,然后横剑一截,五方正气,锐不可当。面前的六名弟|子顿时动不了了,被锁在地上,苏戈接着一个梯云纵,跳上了高台。
台下的段家大公子段珧刚才被苏仇阻了一阻,现在立马跳上台,手中一双亮银斧朝着苏戈劈砍而去,苏戈左跳躲过,又是一击九转归一,段珧被击退,但是有其父的前车之鉴,他掷下一只大斧,堪堪止住了后退之势,然后拿起斧子又向苏戈而去。
苏戈轻轻一皱眉,长剑一挡,阻了段珧虎虎生风的一斧,但是段珧反手一搂,竟有夺剑之意。
不敢大意,苏戈一震剑身,将段珧震开,然后长剑一转,大道无术,段珧立刻就觉得身|体动弹不得,像是被人点穴了一样。
苏戈一脚将他踢下|台,可是早有别的江湖人已经冲上来,对着苏戈二人喊打喊杀。
将沉渊立在身前,引爆气场,五尺之内敌人顿时被定身,苏戈反手将沉渊向下一削,锋芒无匹……万剑来朝。
周围最近的六人中剑倒地,苏戈又运功梯云纵,轻轻一跃,跳上墙头,一个呼哨,西风瘦从巷口疾驰而来。
苏戈背着林顾跳上马背,快马而去,
四十二
林顾伏在苏戈的背上,贪婪的感受着苏戈气息,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兴奋地状态中,连疼痛都顾不得。
五年的想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他紧紧地靠着苏戈,手指抓着他的衣服,不自觉的颤动。
苏戈并没有跑出多远,他确认身后没有追兵了,然后停了下来,将林顾从马上扶下来。
这时的林顾已经恢复了冷情冷面的模样,他颤巍巍的站着,左手扶着右边的肩膀,看着苏戈忙上忙下,而刚才驮着他们的那匹快马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