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伺候……”他回去重新用新米煮了米饭,又亲手做了一个蒸蛋,这可是念恩奇缘和于氏的待遇了,再端过去,果然晋王勉强吃完,刘海看在眼里,觉得吴宗伦太过奇怪,他平日对人都是没有架子和和气气,却对这人深恶痛绝似的,可是现在又亲自下厨给他做饭,真是让人看不懂。
失忆
二十六、
晋王住下的第三天,时断时续的高烧终于退了,情绪也稳定不少。
只是不知是不是第一眼见到的是刘海,他对刘海有一种特别的依赖。刘海也对嘴甜的晋王颇有好感,尤其是对方满足了他做大哥的那点小小的自尊心时,刘海更是愿意大包大揽地照顾晋王的起居。
吴宗伦观察了几天,见晋王确实不像是装傻,也放了些心。其实若是这人真的痴傻,无论对人对己,都是件好事。
于氏听说救人的事,也没说什么,听说这人失忆才道:“可怜。如今县衙里还管不管了?长久住下不是个事,还是找到他家人的好。”
刘海觉得有道理,便张罗着去镇子上贴寻人告示,吴宗伦吓出一身汗来,忙把刘海叫到外间背人处道:“看他不像常人,必会有本家寻来的,我在鱼行帮着打听就是,贴什么告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还是觉得吴宗伦太过小心。只是他历来对吴宗伦的决定言听计从,也没有反对。
黑皮等一干孩子一开始倒是有些畏惧脸上有伤的晋王,后来见他因为失忆,其实十分畏缩,也就渐渐地没再把他当作大人看待。
黑皮做大哥做惯了,便要晋王也叫他老大,把他算作自己兄弟照顾。晋王照喊不误。黑皮极为得意,问道:“你不记得自己名字怎么行?我叫黑皮,干脆你叫花脸怎么样?”
晋王想了想:“不太好听……听上去像是南蛮进贡的雪糕似的……”
黑皮等娃面面相觑:“什么雪糕?什么南蛮进贡?”
正巧吴宗伦看见了,喝道:“好好的事情不做又在偷懒,黑皮,去把碗刷了!”
几人一哄而散。
见吴宗伦近了,晋王面带畏惧地退了一步。
“我不会打你。”吴宗伦甚至挤出一个笑容:“想得出自己名字么?看看这个,能不能想起什么?”他将玉牌拿出来给他看。
晋王迟疑摇头,再退后了一步。
“你的名字里是不是也带个海字?”吴宗伦前进一步。
晋王突然笑了,点头道:“我叫刘海。”
吴宗伦收了玉牌,叹了口气。
“你叫吴晓海。是我吴二的远房堂弟,家里早已经无亲无故,这次过来投奔我的路上受了伤,失了忆,如今只能在这里暂时住下,其他的都留待以后再说吧。”
晋王愣了半晌:“吴晓海?堂弟?”他望着吴宗伦一脸迷茫。
吴宗伦转身欲走,回头时却没有错过晋王眼中一抹复杂神色。
“对了,堂弟你若是有意要在此地长住,就要记得万不可四体不勤,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些。刘海每日劳作很辛苦,有什么事叫我便是。”
晋王看着吴宗伦背影长舒一口气。
刚醒来的几天他确实是烧糊涂了,很多事情不记得,可是昨日大约是退烧的缘故,他夜半惊醒,竟想起了大半的往事。他记得自己身份,也记得自己如何中炮落水,可是怎么才能联络到让人营救,他却茫然没有头绪。而且,要命的是,他还记得自己落水遇害并非意外,而是有个奸细谋害,只是完全想不起那人样貌。
不知战况如何,若是现在贸然回去,说不定便是自投罗网。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叫吴二的,句句试探,似乎根本就清楚自己是谁,若他真的知道,为何他敢收留自己又表达善意?而且此人看着面熟,晋王呆呆坐在门前树下望着天空,脑中却在飞速运转,排查自己认识的吴姓人士。
可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一时也想不出吴二是谁。
刘海砍柴回来,见他坐在树下发呆,上前拍拍他:“晓海?”晋王惊得一个激灵站起来。霎时间,记起多年前自己在晚宴上见过这人!
“吴宗伦……?!”当年的新科探花吴宗伦,不求留京,自求外派的那个吴宗伦?自己怎么现在才发现?脑海中隐约出现一些片段,似乎与海边有关,又似乎与什么宝藏有关,想去捕捉时却半点把握不住。
刘海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晋王忙抓住他手臂摇晃装傻:“海哥!海哥!我饿了!”
刘海笑道:“进去吧,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进了屋,晋王在刘海身上上下翻找:“吃的呢?”
刘海被他找得痒痒,边躲边道:“我来拿我来拿,你去叫奇缘念恩和娘出来。”
晋王去恭恭敬敬请了于氏,又把念恩奇缘一起抱了出来,两个孩子已经两岁多了,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文静乖巧。
念恩含着手指问晋王道:“你是谁?爹爹呢?”
晋王道:“什么爹爹?海哥要给咱们分好吃的!”
念恩仰头问刘海:“爹亲,爹爹是不是出去了?”
刘海脸一红,把洗净的梨子切成小块,递给念恩一块:“快吃,别乱问了!”
又分给于氏和奇缘,到了晋王这里时,特地留了一块大的。
这梨子酸得倒牙,却胜在新鲜。
于氏吃了一块就不吃了,摸索着慢慢喂给奇缘和念恩,刘海满脸期待望着发呆的晋王:“晓海,你怎么不吃梨子?”
晋王心道:这也算是梨子么?你们就是没吃过水灵灵的丰水梨,总该有不那么酸涩的吧?
他不敢说,强迫自己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好吃……呜呜”
好酸……酸得好想哭!
刘海满意笑道:“喜欢吃就好,我在山路边看到一棵梨树,结了好多梨子,不知怎么也没人去摘,怕酸,没敢多摘,你们既然喜欢吃,明天我去砍柴时多摘点。”
晋王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呜呜……好……”
正在收拾桌子时,吴宗伦也回来了。念恩立刻扑了过去:“爹爹!”奇缘也不甘落后:“爹爹!”
吴宗伦一把抱起两个孩子挨个扔高高。
晋王也扑过去:“堂哥!”
吴宗伦嘴角抽搐:“怎么?你也想来一下?”
“不、不是……堂哥给你吃梨子!”
吴宗伦说是渔行没什么生意,跟老板告假回来,其实是不放心晋王这个要命的留在家里惹出事来。
快到午时,刘海开始煮饭。黑皮帮忙递柴,吴宗伦来回挑好了水,只有晋王袖手,蹲在墙角逗念恩说话:“哦,你叫念恩啊,我叫晓海。喊我声爹爹听听。等将来我登基了,封你个王爷做哦。”
念恩嘎蹦脆地答了声:“想的美!”
“那干爹好了!”
念恩有些犹豫,奇缘说那个以前常来的干爹是他的,这么说的话,自己好像还真没有干爹!而且那个干爹好久没来了,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嗯……糖呢?”
晋王掏了一颗刚从食盒里偷来的麦芽糖:“念恩,跟干爹说说,你爹爹是吴宗伦,那海哥是谁?”
“是爹亲啊!”
“你有两个爹?”
“你没有么?真可怜……”念恩摸摸他的脑袋:“别难过,等我长大了,就做你爹爹!”
晋王脸都绿了。臭小子居然占我便宜!
一大家子吃了午饭,于氏有些不舒服,先去屋里休息,刘海见吴宗伦在家,便想抽空上山砍些柴回来。
刘海走了不久,吴宗伦喂了羊,劈了柴,把院子里收拾得清爽利落了,回头却发现一直蹲在墙角吃糖的念恩不见了。喊了声念恩,却见奇缘咬着手指跑过来:“爹爹!”
吴宗伦问:“哥哥呢?”
奇缘眨巴眨巴大眼睛告状:“哥哥吃糖,不给我吃……”
“在哪里吃糖不给你吃?”
奇缘向着屋后指了个方向。
然而吴宗伦顺着屋后转了三圈,也没有念恩的影子,连带着晋王沈晓海也不见了!
吴宗伦脸色发黑,一时间杀人的心都有了,叫过牛眼儿看着奇缘,带着黑皮等一拨孩子去村口各处打听,却根本没有人见过。
既然没有从村口走,最有可能就是沈晓海抱着孩子上了后山,他让黑皮等人在村口等着,一个人去后山找人。
傍晚,刘海砍了柴回到家,却见清锅冷灶,家里只有牛眼儿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见刘海回来了叫道:“海叔!” 于氏搂着奇缘抹眼泪,刘海忙问:“娘?这是怎么了?吴大哥呢?”
牛眼儿带着哭腔答道:“念恩丢了,干爹上山去找,现在还没回来。”
于氏哭出了声。
刘海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大了:“丢了?” 他愣了片刻,飞奔出去,刚到门口,见吴宗伦垂头丧气地回来,刘海抓紧他的衣领颤声道:“找到了?念恩呢?!”
吴宗伦努力打起精神:“我回来拿着火把物事晚上再去找找。”心中抱有一丝希望,那晋王并非有意拐带,只是无心走失。两人去哪里玩了却不熟悉环境才没能及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