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一时无语,待夫夫俩回了卧房独处,才叹道:“奇缘做生意整天天南海北地不回家也就罢了,本指望性子安静的念恩能离咱们近些,结果现在也是如此……志在四方我不反对,过年就不能回家一趟,给咱们报个平安吗?”
人的年纪大了,有些原本看重的事情会看淡,而另一些原来不当回事的东西却回格外重视起来。
吴宗伦深知刘海本就是重视亲情之人,现在年纪长了,儿女之情越发重了。搂住他安慰几句,见他还是闷闷不乐,笑道:“海儿,你记不记得邵安和花大人家的老五,叫花弄月的那个闺女?”
刘海点头:“记得,长得俊俏却是个假小子,把他爹气得没少数落她!”
“她不满意邵安给她安排的亲事,化名弄月公子,说是今晚要在广场打擂,比武招亲。”
刘海愣了:“就你教她那几招,能招到什么好女婿?怪不得邵安哥最近见到我都是气呼呼的!”
吴宗伦见他注意力转移成功,赶紧趁热打铁笑着搂着他:“元宵节人多热闹,说不定就碰上命定的缘分了,我们当年不就是一见钟情,缘份天定?”
刘海红着脸道:“谁、谁跟你一见钟情!”
吴宗伦点头:“是是是,是我对主动送伞的刘公子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最后抱得美人归!”
两人说笑几句,吴宗伦替刘海多披了一件披风,夫夫俩睡不着,索性手牵着手去广场瞧弄月公子的热闹。
因这些年来新帝登基后国泰民安,又废了先帝的禁海令,莆田一处也开始出现欣欣向荣的气象。广场比十几年前大扩张不少,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
吴宗伦紧紧牵着刘海的手,生怕他被人潮冲走。
刘海也紧紧抓住吴宗伦的手,因而生出无比的安全感。
到了广场中央,果然已经有搭好的擂台,上头大条幅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吴宗伦四下定睛观瞧,却见说是约好同事打马吊的黑皮一身短发装扮,摩拳擦掌,就站在队伍最前面,满脸焦虑盯着舞台正中的弄月公子呢!
吴宗伦暗自好笑,悄悄指给刘海看了,刘海也笑了:“蛮般配的,也不知弄月能不能看上咱们家黑皮!”
不多时,擂台赛开始,底下人潮汹涌,饶是吴宗伦把刘海几乎搂在怀里,两个人还是被挤得东摇西摆。
吴宗伦低声道:“海儿,这里人太多,咱们走吧!”
刘海点头:“好。”
两人早已过了爱看热闹的年纪,从人群中冲出来,携手来到人少些的去处,连这里摆的花灯摊子都比别家冷清些。
吴宗伦见刘海驻足,笑道:“今年的灯还没买,今年得买多少盏了?”
刘海歪头想了想:“两位娘亲,你和念恩奇缘,黑皮牛眼儿他们十个,还有两个干爹并家眷,一共,一共……”
他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说不出准数来,老板先是欣喜后是气馁:“怎么着大叔,到底买几盏?”
吴宗伦拍拍刘海肩膀,对着老板示意:“都要了。”
老板眼珠子瞪圆了:“您稍等!稍等啊!我这就打包送到府上去!”
吴宗伦笑道:“甭打包了。车也给我吧,您受累,给我们推到西边池塘旁。”
老板见到手里金灿灿的元宝嘴都合不上了:“好嘞!”
待老板放下车喜滋滋地走了,刘海看着一车花灯道:“吴大哥,做什么买这么多灯!我们哪里放得完?”
吴宗伦道:“善堂的孩子多,一人送一盏,怕还不够哩!”
刘海这才想起,袁弘知县任上其实政绩彪炳,只是为了与胡歌长相厮守,做对逍遥自在的夫夫,他也不求上进,库房里但凡存点多余的银子粮食他都要想尽办法花掉不少,于是做善堂,做粥厂都成了常态。
一开始胡歌和吴宗伦以为他只是行善积德,都要花自己的钱帮他,他却拦着,说万一库房里银子盈余太多到时候被皇帝一高兴调离此地可就白花功夫了,胡歌等人这才作罢。
吴宗伦和刘海倒是经常过去看看那些孩子,黑皮和弟弟牛眼儿都在衙门里做事,牛眼儿心思细腻,便被袁弘安排专门照看善堂的事。
两人在池塘边等了不一会儿,就见牛眼儿领着一帮大小不一孩子来了,挨个从刘海手里领了花灯,各个都激动得小脸通红。
刘海和牛眼儿便教他们放河灯,有的会写字的,就写几个字,不会的,便抱着灯默默祷祝,一时间,池塘里灯火熠熠,映照着皎洁月光,和着远处孩子的笑声,令人心生祥和。
刘海放下给一个孩子的灯,见吴宗伦远远向他招手,便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这是灯火阑珊处,人月两团圆。
吴宗伦举起一盏花灯递给他:“看,我偷偷留了一盏给海儿。”
刘海笑了,从背后拿出一盏来:“这是我偷来给吴大哥的。”
两人对视而笑。
互相从对方手中接过花灯,吴宗伦取出刚才笔墨,龙飞凤舞写了几笔,见刘海只看灯也不看他,问道:“海儿怎么不问问我写了什么?”
“但愿长聚不相离。”刘海抬眼看着他,眸光闪亮:“每年都是这句,都十年了。”
吴宗伦叹道:“是啊,时光过得真快,都十年了。不过,今年写的不是这句。”
刘海便用手指着花灯上的小篆一个个读:“一、人、心、吴大哥,后面是什么?”
吴宗伦放下笔,搂紧他,在耳边轻轻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两人携手一同将灯放入水中,逐波映月,向着远处无尽大海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