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路程是不是还是能在街边看见因饥饿而倒下的人，穆玄英也沉默了下来，一路无言。影也察觉到了穆玄英的心情，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什么也没有再说。
与此同时，莫雨也收到了来自恶人谷的信件。
好在王遗风算是个读书人，之前也教过莫雨习字，这信上的内容他还勉勉强强看的懂。大意不过是数落他为何突然离开，何时而归之类的。莫雨寻思着手边没有笔墨，一狠心便咬了下手指，就着鲜血写下了：勿念，速归。
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王遗风见到血书，想必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迫不得已才写下的，肯定会宽容许多，到时候莫雨就说是给浩气盟的人抓着了才耽误了这些天，众人怕是也没有反驳的份。虽说似乎没人欺负的了他，而且这些天也的的确确是跟浩气盟的人搅和到了一起。
莫雨满意的将信鸽放了出去，毛毛应该已经快到洛阳了吧。希望他这一路上没有受苦才好。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真是难熬。
回过神来，满脑子竟都是那人。
飞沙关近日以来不太平的很，马贼猖獗，使得许多西域商队不得不胆战心惊的绕道而行。莫雨坐在龙门客栈里的一角默默的听着来往的商人说着外面的情况。
按照莫雨的经验，在这个客栈只要认真听，总能听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不到饭点，来客栈歇脚的人相对少了些，虽然能听到的东西少了些但是听起来方便了很多。莫雨听了一圈也不过是关于今年丝绸的价格或者是皮毛的销量一类的，不禁苦笑道，这以后若是离开了恶人谷，光倒卖这些东西怕是也够养家糊口了的。
“小二，再来壶酒。”
莫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声音的发源处，以往来这到这个客栈的人基本都是生意人，要么说的是官话，要么带些西域的口音，再不济干脆说着他们民族自己的语言。
这个人说话的口音乍一听有些熟悉，莫雨回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穆玄英似乎有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间说话有些含糊，平仄分不清，正是和这人一样。
莫雨灵机一动，起身向那人走去，笑的一脸无害。“这位兄台，听口音，请问您可是从南方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前段时间我弟弟跟着亲戚南下的时候在那一带走失了，请问你可见过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大概这么高。”莫雨说着还给人比划了比划，见到人还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也罢，肯定是找不到了。”
“虽是没有见过阁下的弟弟，不过若是在南方走失，您为何会来这大漠荒芜之地来寻。”那人底着头反问道。
莫雨心说这人还挺警惕，便笑道：“家里一直做着两边的生意，这次便是出门来寻家弟的。”
“这样啊，祝阁下好运吧。”那人抬起了头看着莫雨，正好迎上了莫雨有些歉意的笑容，便又低了下去。
“多谢了，告辞。”莫雨说完便结了酒钱，往外走去。
上了马莫雨一路飞奔，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缓缓的掏出怀里的锦囊，天蓝色的锦缎绣着工工整整的四个字，浩气长存。里面还有一块金属制的令牌，长空令。
从小偷砸抢盗的事情没少干，如今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莫雨将令牌收好放回怀里，继续向着恶人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一章
恶人谷，三生路。
过了昆仑便是恶人谷，这么多年以来莫雨第一次有些忐忑不安。虽然已经做好了被王遗风一顿毒打的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那老魔头开恩了呢。
莫雨牵着马走过了刻着三生路的石碑，心想着离灾难不远了，前几天怎么不狠心点给自己两刀，现在也算是有个交代。
刺耳的笛声戛然而止，随即从屋子里飞出了一只杯子，莫雨侧身躲过，“师父……是我。”
“进来。”清冽的声音唤着莫雨进去，说真的他其实很想转身就走，但事以往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那样会更糟糕。
“还知道回来？看见你的书信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王遗风这次没有再扔杯子，只是定定的注视着莫雨。
死在外面了，看来那血书还是有点用的，“这次出行有些急所以未向师父请示是徒儿的不对，本来计划着应该早就回来了，可是路上遇到了浩气盟的人，这才耽搁了这么久，还请师父恕罪。”莫雨平时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样子王遗风见多了，如今如此低声下气不用说也知道有古怪。
“遇见谁了？”
莫雨本想含糊过去，这下可好，“师父……这个。浩气盟人这么多，我怎么能知道谁是谁。”
“最好交代清楚，要不然让我帮你说出来你去见得人是谁？”王遗风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莫雨自知理亏，便没有再说话。
“从小你们在一起的情分自然是有的，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忘了吧？你长这么大有些事情不必多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情感若是不能克制，只会酿成大祸。自己回去反省吧。”王遗风说完便示意莫雨出去。
就这么完了？莫雨觉得这个结局比想象中减轻了很多，毕竟不疼不痒的听两句训诫对身心都造不成任何影响。
“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莫杀大老远就看见莫雨了，“看见您的传书我们都以为……”
“无妨，中途遇到了些麻烦。”
“恕在下多言，这些日子少爷是去——”莫杀没有说完便迎上了莫雨犀利的眼神，顿时闭住了嘴。
莫雨喝了口茶，又说道，“过几日我或许还要再出去一趟，你们几个给我瞒好了，再让那姓王的知道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这下可让这几个仆人犯难了，这怎么瞒得住，又不能问人是去的哪儿。
“你们就当我在的时候一样就好，一日三餐照常送进来，不要引起别人怀疑就好。”莫雨又补充道。“这个，拿去洗干净。放到最安全的位置，谁都不许动。”
莫杀原本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个布娃娃，还脏兮兮的，哭笑不得的接了过来。心想着自家公子的性子是越来越怪异了。他看着莫雨把门关上了，才转过身去对另外几个小丫头去交代了莫雨的安排。
刚关上门，莫雨便倚着墙角坐了下来，刚才他就发觉身体里有什么在躁动，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虽然是不痛，但是腹部难以言喻的感觉还是让他直不起来身子。
感觉什么东西要冲出身体……
不一会儿莫雨便满头大汗，连墙也倚不住了，最后竟是躺在地上连身边的地板都染湿了。
过了好半晌，莫雨才意识过了，那恐怕不是药，是蛊……他原本早该意识到的，世间哪里会有那种药。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躺在地上等着这劲过去。
还是得尽快去见到毛毛要紧。
洛阳，浩气盟营。
到了会和地点已经是后半夜了，穆玄英半梦半醒之间看见谢渊还在营地的大门站着，顿时清醒了几分，下马快步走上前去，“徒儿拜见师父。”
“玄英可算是来了，赶紧先进去再说，外面风大。”谢渊见他穿的单薄，赶紧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给他披上，一路带着穆玄英回到了营帐。
进了帐子果真暖和了许多，谢渊示意穆玄英坐下。穆玄英实在搞不懂大半夜的为何不睡觉，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商量。
“玄英，这一路上玩的可还好。”
“一路上很好，劳师父挂心了。”谢渊这么一说穆玄英顿时想起来自己要问关于黄泉引的事情了，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先顺着谢渊的话题来，“师父，玄英有一事疑惑，可否请师父作答？”
“关于你身上的黄泉引？”谢渊反问道。
“正是。”穆玄英长舒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想着谢渊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该如何是好。
“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怕是活不过而立之年。”谢渊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了这句。
“玄英知道。”
“这黄泉引，能为你续命，同时还能为浩气盟解决一个恶人，何乐而不为？”谢渊继续说道。
“师父说的恶人是指……莫雨哥哥吗。”穆玄英没敢正视谢渊的眼神。
谢渊喝了口茶，“玄英，这续命之法是万万不可动情的，这情指的是□□之间的那种悸动，所以我才选择了莫雨。”
穆玄英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假如说，我心悦于他该如何……”
茶杯打翻在地上，这回是谢渊愣住了。
穆玄英见状赶紧跪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地板。
“玄英，此话当真？”
穆玄英没有回答。
“若你对他动了情意，他一生无虞，你怕是会魂飞……”谢渊没有再说下去，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些年来他一直疏忽了穆玄英心里的感受，也疏忽了他前十年生命中一直存在的那个人的重要性。这以来事情就复杂化了，此时还是只能故作淡定的继续说道，“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你也早些打消掉，之前是师父疏忽了，没有让你和女孩子多接触过，所以如今你才会混淆这种情感，没关系的。”虽是这么说，谢渊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些觉得自己的徒弟和莫雨之间怕是早已超越了那种关系，“时间也不早了，先去歇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