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才一脸通红的恍然大悟，转身就向营帐里走，任凭莫雨怎么喊都低着头不肯答复。
次日清晨。
莫雨推了推还在熟睡的穆玄英，示意该起床了。昨夜闹得有些晚，难免人会贪睡些。
穆玄英一脸惺忪的看了看莫雨，“时辰不是还早吗。”
“今日之事不可像昨日一样公众，只能趁着早些办了。我会扮作你的一个侍卫，到时候怎么做听着我说就好。”
穆玄英点头表示明白。
晨雾还未消散，穆玄英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中跟着莫雨前往山上的寺庙。当今圣上虽已落魄到这种地步，但是穆玄英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一身傲骨依旧，这种气宇是在江湖人身上不曾见过的。
皇帝身边站着的人，有几个穆玄英认得出，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
穆玄英示意莫雨在外面等待，独自卸下佩剑前往内殿。他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上刚想开口，便看见那位九五之尊罢了罢手。
随即有人给穆玄英递上来了一个明晃晃的卷轴，悄悄地在穆玄英耳边嘱咐了几句，穆玄英双手接过卷轴，便退出了殿外。
“怎么样？”莫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赶紧询问道。
“什么也没说，就给了我这个黄色的卷轴。”
莫雨看了看穆玄英手上的东西，无奈的轻声提醒到：“毛毛，这是圣旨。”
“……”
穆玄英仔细阅读了圣旨上的内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绝世佳人，最后却落得自缢而终，穆玄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事不宜迟，别犹豫了。”
穆玄英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杨氏在对镜梳妆。这些日子的风波似乎并不能影响这位倾国倾城的红颜。朱唇丰润，眼角上的红晕彰显出女性特有的妩媚而不失端庄。
见到穆玄英来了，她不急不缓的放下篦子，转身看着穆玄英手中的圣旨，朱唇上扬起的弧度很是好看，令穆玄英看的都有些呆滞。
直到旁边的侍女开口请穆玄英带路，他才慢慢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山涧的雾消散了几分，穆玄英心情沉重的走在前面，每次回头查看总能迎上她如花似玉的笑容，像杨氏这样对生死如此看淡的妇人，穆玄英见得实在不多。他隐隐约约能听见跟在杨氏身后的侍女中已传来泣声，虽然很声音不大，但足以听清。
粗壮的树干上早就挂好了白绫等待着杨氏的到来，她见到这个场景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向生命的尽头。
白绫挂上她修长的颈部时，很多侍女都掩面不忍视，穆玄英虽然看到了最后，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好受。
画面终究是定格了。一袭红衣在风中显得格外艳烈，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凤凰也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的浮现出来。
穆玄英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猜错，这种衣服只有在女子大婚之日才会穿。
可怜天下苦情人。
随行的侍女自然是一个也没留着，活着出来的只有穆玄英一个。
那些侍女的死法可就没有杨氏那么体面了，一个个被勒的面色铁青，挣扎不动才断了气。穆玄英看着揪心，便提前离开了。
穆玄英回到寺里向圣上复完命正准备回去，刚离开侍卫们的视线便看见莫雨倚在树上看向他。
“结束了，贵妃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怎么会，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
杨氏兄妹走后，士气果然有大幅度的提升。很长一段时间圣上都是一副萎靡的样子，看来贵妃的离去对他的伤痛绝对不是能用言语表述出来的。
大军一路前往巴蜀，浩气盟的援军也陆陆续续增多，这也让穆玄英逐渐能在圣上面前有一席之地，而不是一味的被动。
莫雨期间也曾多次收到恶人谷的书信，有一段时间甚至频繁到信鸽能跑来五六趟。穆玄英也经常说道，看来恶人谷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的。
莫雨刚开始听见还有些惊讶，毕竟王遗风召他回谷肯定是有目的的，至于人性……莫雨只能哄骗穆玄英说恶人谷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也只有这种时候，莫雨才会感觉到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毛毛。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现在主要的事情就是在巴蜀这边聚集兵力，以备日后归都。穆玄英虽说是江湖人士，如今毕竟也算是军中的一份子，每日照样要和众将士们一起早起操练，莫雨则是闲散了很多，只用帮着军中烧饭或者是采药一类的，自从离开了恶人谷，莫雨觉得这种生活可能才是自在逍遥的真正定义。
洛阳那边也有了不少好转，不少忧国忧民的江湖人士也放下个人恩怨开始支援朝廷。穆玄英从书信中得知现下谢渊已经回到浩气盟打理事物，应该过一段时间陈月回来巴蜀与自己回合。
当年稻香村的同伴，终于得以再次聚首。
如今只盼有朝一日能打回长安，再复盛唐。
六月已经逐渐炎热起来，巴蜀不比南屏，南屏即使炎热也保持着应有的干燥，穆玄英有的时候看莫雨穿的轻薄真的很是羡慕。天气湿热，为了形象还只能裹着厚重的衣物，穆玄英有些苦恼要是这样下去接下来的几个月该如何是好。
高温持续了几天，终于以一场降雨作为终结。
穆玄英跟着士兵们训练完回到营帐，发现莫雨正在看着谢渊给他的书信，不禁有些恼怒。
莫雨见他来了，不急不缓的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脸无辜的说道，“你就放在案子上，我以为是能看的，没想到是那个姓谢的东西。”莫雨见他不理人，又笑道，“毛毛别生气嘛，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穆玄英心想这个人当真是厚颜无耻，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脸面。“信你也看见了，小月过段时间就要过来了，人家到底也是个大姑娘了，你好歹注意些。”
“有什么好注意的。大家都认识了这么久了。”莫雨总觉得穆玄英有些时候意外的正经，不禁有些好笑。
“你的衣服……这么敞着不合适。”
“恶人谷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再说天气这么热，都跟毛毛似得裹这么厚还不得热死。”
“还有，在小月面前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穆玄英说完便背对着莫雨，莫雨知他是害羞，却还故意凑到他耳边，“那这么说不在小月面前就可以对你动手动脚了对不对？”
说罢手便往人的衣服里钻，穆玄英面红耳赤的一掌把莫雨拍开，“就你话多。大白天的正经些。晚上随你闹。”
“此话当真？”
“当真。”
有的话说出来，再是后悔也不能反悔，穆玄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次他终于还是加了一句，“当真才怪。”
一位将士的突然闯入让二人停止了嬉闹，那位将士看着穆玄英身边的莫雨微微一愣，“穆少侠……旁边的这位似乎没怎么见过啊，怎么称呼？”
“姓穆，和我一个姓。我们小时候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如今战乱却又是遇上了。我见着他会些武功，便带来在身边做些闲散的活，也算是尽了情分。”穆玄英不等莫雨反应过来，抢先说出了这个已经编了好久的答案。
“可是我见他手上的令牌似乎是……”
“我给的，怎么了。”穆玄英不等他说完赶紧打断道。
那将士见此也不好再多过问，毕竟这些日子穆玄英对圣上的忠心是绝无二话的，他到不担心别的，就是有些怕穆玄英身边的人来路不正，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多过问。”那将士清了清嗓子，“大营百米外的池塘边发现了一些村民的尸体，初步判断不像是野兽袭击，更像是人为，还请穆少侠前往……”
为何是我……穆玄英很是不解，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莫雨，又将疑问憋了回去。
“您也知道，当今敌军要的就是谋朝篡位，若是知道了陛下的藏身之处，恐怕……”
“请稍等片刻，训练刚回来，我换身衣服便随你去。”
等那将士出去了好一会儿，莫雨才开口说道，“那人应该是皇上身边的公公。”
“这话怎么说。”穆玄英压低嗓子问道。若真是个普通传信的将士还好，但若是个皇上身边的公公……穆玄英觉得自己刚才好在反应比较快，不然莫雨现在或许就不坐在这儿了。
“那么多将士来来去去也没有问过我是谁，而且听他说话的方式，应该从小就是个阉人。这次多半是皇上在试探你，千万要注意。”
穆玄英自己回想了一下刚才事情的发生经过，似乎莫雨说的有道理。
“我会悄悄地跟在你身后，你也多留意些，赶紧去吧。”
穆玄英点了点头，带好佩剑，刚掀开帘子就迎上了半张扭曲的笑脸，龇牙咧嘴，一脸狰狞，双目还死死地瞪着穆玄英。穆玄英表面上虽然保持着平静，内心却已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莫雨见不对赶紧过去查看，不看到还好，一看竟是也下了一跳。
这哪儿是活人啊，分明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倚在门帘上，若刚才穆玄英同时掀开两边的帘子，这具尸体怕是已经依偎在穆玄英怀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