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眼前的笑靥越来越模糊，四肢渐渐的软了下去……
莫雨满意的看着人瘫软在自己怀里。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对方的生活习惯已经说话方式莫雨早已牢记在心。若是有心模仿，除非是最亲近之人，否则根本不会发现破绽。不过穆玄英最亲近的人，可不就是莫雨吗。
莫雨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衣物给怀里人换上，两人年纪相仿，体型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紧接着又将自己的头发束成高马尾，虽说暂时近看还是能看的出来的，但是从远处看来还是足够掩人耳目的。
这些天莫雨倒是把周围的地形仔细的勘察了一遍，其实马嵬驿四周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古墓，更有些甚至是埋着相当有名气的人物。这些墓室有的还保存的十分完好，在这种情况下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把人背上身的时候莫雨差点没站稳，平时裹在厚重的衣物里或许看不出来，穆玄英的重量实在比他想象中的轻了太多太多。
如果以后有可能，还是把人养胖些好。
莫雨取过他腰间的佩剑，确认了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离开了。
他估摸着按照穆玄英的性子肯定不会冲上去给人一刀来个痛快，多半是得经过多方劝说甚至挑拨离间，总之不会亲自动手。
原来的那个傻毛毛，终究还是会长大的。
事情的原委莫雨大概从士兵口中打听了一下，说起来这个杨国忠也是个人才，如今引起公愤才招来杀身之祸。
既然引起公愤，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莫雨不禁笑了起来，他有些庆幸还好这会儿站在这儿的是自己，若换成穆玄英，事情还不一定往什么方向纠结。
若是凭着陈玄礼一个将军怎么说也不敢直令别人杀死杨国忠和贵妃，莫雨在当天下午怀揣着疑问来到了军营。
一袭蓝衣在这种环境下还是十分惹眼的，侍卫们也没有多做阻拦，便由着他进去了。
陈玄礼见到莫雨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和早上所见到的不一样，刚想喊出声便被莫雨堵住了嘴。“你最好安静些，有些事情需要你回答清楚。”
一朝的将军哪儿受过这种委屈，趁着莫雨分神的时候一个翻身准备反击，却又被牢牢的按在了地上。
“我和你说了让你老实点。你要是敢喊出声我就敢让你的头先出去见人。”
陈玄礼看对方既不是穆玄英，若是再拿上午那一套作为威胁怕是不起作用了，决定先看看情况，“不敢不敢，这位少侠想问些什么。”
“谁让你做这些的？”莫雨依旧死死的按住陈玄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眼神愈发肆虐，要不是心里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个人死了会很麻烦，他真想现在就将他送去见阎王。
“什么？”
“杀死杨国忠和贵妃，肯定不是你的意思。”莫雨见他还是没明白，又解释了一遍。
不愧是为将军，这种时候还能挤得出笑意，虽是很勉强，但还是让莫雨捕捉到了。
莫雨一脚踹上人的腹部，对方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可比上午的那位要聪明的多。没错，我的的确确没那个胆子。”说罢，陈玄礼便咳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肚子歪坐在一旁。
莫雨见人似乎真的是无力反抗了，便拔出剑指着陈玄礼，“最好说清楚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只要说清楚，这杨国忠和贵妃我自是会帮你杀得。”
陈玄礼沉默了。
利剑的侧缝已经隐隐约约的溢出了血珠，莫雨倒是也不急，就这么看着陈玄礼会有什么反应。
血珠随着时间越滚越大了，陈玄礼突然惊恐的喊道，“太子，是太——”
“说一遍我就听见了，犯不着喊。”莫雨将剑从人口中拔了出来，收回到了腰间的剑鞘“没有真废了你的舌头，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是别想说话了。事情我会办妥了，若是还像今日上午一样对待穆少侠，就不是一个舌头能解决的事情了。”
陈玄礼看着青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唯一能做的只有蜷在地上，连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穆玄英醒了。
幽暗的环境令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四周的墙壁上早已附满了青苔，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漏水。看见身上裹着的红色外衣，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恐怕是个墓室，不过能修建的如此规整，也实在少见。
莫雨来时有意留下记号，为得就是方便穆玄英醒后自己找出去。
出了古墓，强烈的阳光令人不禁眯起了眼睛穆玄英有印象这个村子来的时候好像经过了，便由着印象往回走。
这一次又是莫雨……穆玄英一直觉得上天在某些方面对他还是很眷顾的，虽然命运多舛，但每次都不至于真的绝望，童年时就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又或者说，是莫雨对他的照顾弥补了命运的坎坷。
阳光正好，越是往回走，能听见的嘈杂声就越大穆玄英不禁有些好奇的快步走上前去查看，眼前的一当真是令人震惊。
木桩上绑着的人早已血肉模糊，旁边的刽子手还在用大刀不停的砍着，似乎不把人砍碎就不足以泄愤。最惹眼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尸体旁边笑的一脸轻蔑，蓝袍沾染了血色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穆玄英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他眉眼间的笑意变得无比狰狞，残留着血迹的手掌向着穆玄英挥了挥。
这不是穆玄英所认识的莫雨……绝对不是。
穆玄英下意识的想逃，却能感觉到身后炽热的目光死死地拴着他。
也是，逃能逃到哪儿去，天下之大，有些人是注定逃不掉了。
他默默的收回了脚步，闭上双目漠然的听着这一切的发生。
人群高亢激昂的喊声直到持续到太阳落山才尽数散去。穆玄英缓缓地睁开双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早就不知道被拖到哪儿去了，眼前只有这个熟悉的青年定定的站着。
“莫雨……我……”穆玄英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莫雨没有多言，上前一步将人搂进了怀里。似乎是察觉到了穆玄英有些紧张甚至想走，便加大力度将人搂的更紧了。
“抱歉让你看到今天的事情。”莫雨的声音很轻，他是真的怕失去怀里的人，莫雨也是人，纵使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之人，也总会有不想失去的东西。
穆玄英没有回答。
“毛毛，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信我。”
怎会不信你呢……发生再多事情你依旧是那个莫雨。穆玄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抗拒。
过了半晌，穆玄英终究还是开口呢喃道，“怎会不信你呢，莫雨哥哥。”
第十六章
莫雨哥哥……
久违的称呼令莫雨心安了下来，紧紧环住的手也渐渐松开。穆玄英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他还信他，这就好。
大约是过了白日里的那种激情的愤恨，大军也逐渐冷静下来了。一个弃都而逃的皇帝，能有什么实权。兵符在谁手里，大军就会听谁的。今天死的是杨国忠，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到时候别说这些杨家将，只要稍微与那些人扯上点联系的人怕是都难保全尸。
无形的恐惧开始在大军中蔓延，明晃晃的篝火旁取暖的将士个个都一言不发，当每个将士发现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之时，军心又怎么会稳。
“莫雨哥哥，今日之事感谢你了。那种场面我当真应付不过来。”穆玄英将整个人躺在莫雨怀里，抬头看着一片漆黑，明明是个晴天，却连星辰都不肯露头，“不过莫雨哥哥，这种事情你是不是见得很多。”
“嗯。”莫雨将自己的外披给他盖上，低头看着穆玄英。
“过几日浩气盟会再调遣一部分兵力前来支援，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被动了。你……别离这么近。”话说道一半，便感觉温热的吐息扑上了脸颊。莫雨见人没有躲的意思，便愈发大胆的去掠夺那温润的双唇。
这一来穆玄英自然是被弄得面红耳赤，不过好使凭着尚且生疏的感觉去回应着取悦着对方，似乎想汲取更多。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食髓知味吧。
莫雨有些惊讶穆玄英的回应，随即却又笑了起来。
看着莫雨的眉眼一洗往日的戾气，笑的一脸柔情，简直和那个梦里的人一模一样，穆玄英不禁有些恍惚。“莫雨哥哥，你真好看……”
木讷的表情只能单单说出这种连最基本的夸赞都算不上的话语，在莫雨看来却是比什么花言巧语都要动听。
“按照他们的意思，明日应该是那位杨氏贵妃最后的日子了。”莫雨见着穆玄英没有反应，默默的叹了口气，“你若是不想去，我代你去便是。”
“谁说不去了，你能做的事情我自然也能。”穆玄英一下子从莫雨怀里坐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让你护着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好。不过有些事情我能做，你却不能。”莫雨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玄英。穆玄英还是一头雾水的坐在原地，思考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