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陈月自从来到这边的第一天就没有闲着过。毕竟这个军营里连女性都少的可怜，陈月这种姿色的更是难得。有的将士更是因为陈月的原因成天装病往她哪儿赖。
不过这种情况只要穆玄英往那儿一站，那些将士的病立马就好了。而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这一日又是这样的情况，早上的操练刚结束，陈月那边就挤满了人，穆玄英还是像往常一样往陈月旁边一杵，那些将士就各自散去了。
待那些将士走后，穆玄英才缓缓开口道，“小月，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陈月印象中穆玄英一直是很活泼的一个人，现下的气氛或许太过严肃，让陈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一定帮。”
穆玄英温润如玉的面容笑的有些苍白，良久没有开口。就只是这么默默的看着他的发小，什么也没有说。
小月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可以嫁人，可以逍遥自在，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当真是令人羡慕的很。
“小月，你也听我师父我说了，我本是时日不多之人，却依着这黄泉引得以苟活……”
穆玄英还是笑着，不过这笑容在陈月眼中却是触目惊心的很。
“别说什么傻话，你能活过二十七的这个坎以后便会一帆风顺。谢伯伯也是为了你好，你别自责……”陈月有些慌乱的安慰道。
穆玄英摇了摇头继续说，“旁人的还好，这寿命是从莫雨身上借来的。”
话一出口，陈月沉默了。莫雨从小那个不近人情的性格她知道，唯独对穆玄英是真的好，虽然总是欺负他，但是也只能他一个人欺负他。不过陈月真的没有料到莫雨会为了穆玄英做到这个地步，能将自己的寿命尽数馈赠给对方，这情分恐怕当真早已超出一朝一夕的兄弟情义了。
“小月，帮帮我吧……把黄泉引从我体内剥出。还有，不要告诉莫雨……我是真的怕他离开我……若是真有那一天我要眼睁睁看着他走，独活又有何意义。”穆玄英活了这么久，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开口求人，如今却是为了莫雨万般求全也在所不惜。
两个都是自己的发小，陈月不明白离别的这些年这两个人有怎样深的羁绊，更不明白本应殊途的两个人为何会选择这种办法饮鸩止渴。穆玄英和莫雨两个人身体都各怀各异，一个是命数注定一个是嗜血成命，这个陈月自幼就知道，如今要真是在他们中抉择一个……私心而言她宁愿那个能活下去的是不会祸害苍生的。
陈月历练了这么多年，禁术多多少少也有所听闻，但真是遇上一个真实的例子摆在自己面前，不免有些棘手。最终她还是开了口，“毛毛，你身上的这种东西我……我真的没见过。续命之引我一直以为只存在于书中，你能否说来听听……”
穆玄英看她犹豫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原因不禁松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与她娓娓道来。犹豫了再三，还是将万花谷那次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陈月说道，“不过若是没了这续命的东西，毛毛你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寿数尽了去见阎王呗。不过穆玄英并没有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你方才也听了，这玩意儿动不得情，不如趁早拔除还能自在些，省的每天提心吊胆的。只要小月不说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
“你待莫雨哥哥……可当真是真心？”江湖上男风之事陈月并非没有听闻过，只是多半不过玩玩而已，最后还是各自婚娶的多些。
“真心。”
“那好，容我想想办法。”
终于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穆玄英不禁觉得轻松了许多。
发小得以重逢，心上之人两相悦，这一生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今日圣上宣布了启程的日子，预计在明年入秋之时能够收复双都，次消息一出，大军很是亢奋。
终于能回家了。
“毛毛，发生什么好事儿了，这么开心。”莫雨见着人枕在自己腿上，又是那副无忧无虑的面孔不禁有些纳闷。
“终于能回去了，莫雨哥哥难道不开心吗。”穆玄英仰头看着他，笑道。
到时候你回你的浩气盟我回我的恶人谷……又不知道要分别多久。而且若是回到长安再别，恐怕就是永别了吧。你或许能继承浩气盟，只盼那是你还记得莫雨。
“莫雨哥哥，我喜欢你。”穆玄英突然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对着莫雨说道。
莫雨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在他的印象中，能让面前人承认自己的感情简直堪比登天。不过莫雨早就习惯了，如今突然说出来倒是有些不适应。
“所以我们不会分开，回到长安之后我不回浩气盟，你也别回恶人谷好吗？我们可以隐居山林，你在当地做个捕快，我当个教书先生，就这么稳稳当当过了余生可好？”穆玄英见他没反应过来又继续说道。
小半生的江湖血腥，若真能在而立之年安顿下来也未尝不可，“你怎么突然想通了？”莫雨笑的一脸宠溺。
“早就想通了，如今决定回长安之后才想起来与你说。”穆玄英说罢便在莫雨的额上留下了一个宛若蜻蜓点水般的吻。
莫雨哪能经得起这种诱惑，一把将人圈进怀里。
两人的唇舌一时间分不清彼此，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莫雨能感觉到对方的技术相当生硬，却还是在不停的迎合，便愈发得寸进尺的掠夺，恨不得将对方整个吞入口中。
就当穆玄英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莫雨才肯放过他。
随即而来的又是一个密不透隙的长吻。
这次穆玄英没有再反抗，只是随着本能享受着对方的取悦。
“咳咳，你们两个适可而止……”陈月在一旁看着青丝凌乱的两个人，心情很是复杂。
穆玄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整了整衣服，“小月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替你拔除体内的续命之引吗，怎么问我为何而来？陈月这会儿才觉得眼前的人只是身体长大了，智商却还停留在小时候。
“借一步说话。”
“方法找到了？”穆玄英见陈月的神色，觉得自己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
“找到了，明日午时来我这儿，不过有些痛，你可得忍着点儿。”陈月看了一眼穆玄英那喜出望外的神色，又说道，“没了黄泉引你就是个将死之人，你还这么开心……我都替你感到担心。”
“好了回去吧，别让莫雨起了疑心，你啊，以后别再这么傻乎乎的了。”陈月又补充了几句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小月与你说了些什么？”待穆玄英刚回到营帐，就迎来了莫雨有些不爽的询问。
穆玄英则是一脸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就是你杀的那些人随便找了个戴罪之人顶替了，小月还叮嘱你以后要小心些。”
穆玄英也有些无奈，可能谎话说的多了，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了。
“嗯，那早些休息吧，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擦擦身子。”
莫雨并没有再过多怀疑，穆玄英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样朝夕相伴的日子还能有几年？穆玄英算了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三年，足矣。
第二十章
陈月自那件事以后一洗往日的开朗，有时即使是穆玄英或者莫雨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低着头置之不理。
当时若是决绝一些没有一味的听从穆玄英拔除他体内的黄泉引，或许还会有双全之法。如今既有愧于穆玄英，又对莫雨有着种种不可言。这让陈月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或许有些命运幼年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若是没有相互亏欠，这些人的命运也不会深深地羁绊着彼此。
晃眼云烟，离回京的时日将至。
南方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的，不禁让穆玄英想起了那时候还在浩气盟的日子。
那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依然是那个信着师父信着正义的少年，依旧是对阔别多年的兄弟怀有无限的期望。
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穆玄英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翻涌而出，本是想压抑着，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小世间对他的种种炎凉和人心叵测，还有这些年来师父对他的各种关怀以及背后的目的。
世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若没有此番出来历练，有些事情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
穆玄英既不能舍弃心中所坚持的正义，又不能放下心中过去的阴暗，却又无法向莫雨那样做到自在逍遥，甚至连坦坦荡荡的面对自己的内心都不能，这大概就是他心中无法说出的苦楚。
昔日稻香村的伙伴们，怎会想到各自都会注定一生难平。
穆玄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想着横竖马上都要回京了，乱世也是时候该终止了，这么多年来穆玄英从来没有任性过，这次却是真的希望能够远离这片喧嚣的江湖，与心上人安度余生。
反正没了穆玄英，浩气盟也有足够的寿命去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