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乱了。”帕西瓦尔堵了回去。
他甚至想把铁闸门也拉上,却在回头时看到自己手下的两名傲罗经过,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他们现在还没有行动,但快了,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晚上,您最好马上——”
“我会走的,我马上走。”女人悠然地道,却又指了指那几堆落满尘灰的盒子,回应——“整理完了我就走。你是不知道那场暴风雨有多可怕,你大概在宅子里睡得安稳,我们这可怜的龙之后人却要在暴风雨中战战兢兢……”
女人唠唠叨叨地抱怨开了。
每当店铺遭遇了一些困难,女人就会愤恨起命运。倘若把她当成四五十的人来看确实太过悲观,但实际上她的年龄可以称为老太太了,那帕西瓦尔也不得不施以体谅。
命运对塔格利安确实很不公平,但到了这个时代,到了美国这片混杂着多民族的地域,或许某些古老的家族已经没有太多天生的特权了。
那么多年来帕西瓦尔也听惯了女人的抱怨,可这一回却让他提高了防备。
他一边继续审视着魔杖店里每一个有可能藏匿线索的角落,一边追问着细节——“暴风雨夜有什么人来过吗?迷路的,避雨的,或者就是一般的顾客,都说给我听听。”
“没有,谁会在那样的雨夜来。都和你一样,缩在炉火边,裹着天鹅绒毛毯,喝着热可可,再——”女人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帕西瓦尔警醒地转过眼仁盯着她。
女人捏着的羽毛笔停止了书写,一滴墨渍在羊皮纸上晕开。
“想起了什么?”帕西瓦尔不敢放过一丝猫腻,连忙追问,“谁进来过?穿什么样的衣服?”
但女人却摇摇头,她的手指抹掉晕开的墨渍,墨渍瞬间消失。
她把笔记放下,又摘掉了老花镜看向男人——“没有‘进来’,我只是看到一个蓝袍子的人……好像穿着蓝袍子。从我门前经过,没有打伞,走在雨里。也有可能是雨太大了,你知道……我的视力一年不如一年了。”
可这一点她却没有看错,帕西瓦尔的心也跟着提起——“他往哪个方向去了?黑沙巷还是黑绳巷?”
无非就是这三条巷子。结合忒休斯和流浪汉的说法,只要从塔格利安的嘴里也得到证实,帕西瓦尔敢肯定就算把巷子翻个底朝天,他也绝对将哲人石找出来。
但女人的回答依旧没遵循帕西瓦尔的推断,她又轻轻地摇摇头——“我看不清楚,那天雨太大了,他只要走到街对面我就看不到人影,哪还看得到他去黑沙还是黑绳。”
帕西瓦尔的心又沉了下来。
走在雷雨中却不惧电闪雷鸣,恐怕也只有海巫能这样。
可偏偏那个海巫来了却又不进来,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或许他们突然改变了计划,打算先拿到帕西瓦尔家的灵魂石也不一定。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倘若无法确定哲人石的位置,他很难两头顾全。既没有理由调动傲罗的力量搜查某一条街道,也无法增派人手保护魔杖店的安全。
而当他陷入思维的僵局之际,女人又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唉……雷雨真是大,把我的仓库都震漏了个窟窿,真不知道那些不务正业的小子什么时候才把新盒子给我送到……”
帕西瓦尔心头一凛。
“您的圣石是不是也放在仓库?”帕西瓦尔上前一步,紧张地发问。
果不其然,塔格利安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不过它没事,我把它压在最底下。否则每次你来它都蹦跶,每次蹦跶都——”
“把它拿出来,现在!”帕西瓦尔低吼,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
塔格利安似乎被他的无礼吓到了,但她确实鲜少见到帕西瓦尔紧张成这样,于是也只好忍着一脸的不悦,抱怨了两句便钻入那间所谓的“破口漏水”的仓库。
不消两分钟,女人把熟悉的小盒子捧了出来。
而当她推门回到店铺的主厅时,她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她猛地抬头与帕西瓦尔对视,而后急匆匆地把盒子放在柜台上。
此时盒子还没有打开,但已经不用打开了。因为它正安安静静地睡在玻璃台面上,即便帕西瓦尔就站在它旁边,它也毫无反应。
帕西瓦尔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极寒巫师和海巫对生命石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他们手上已经不仅仅有哲人石,现在连生命石也拿到了。
他们既大胆又缜密,以至于连那场暴风雨都是他们召唤来的。在帕西瓦尔比普通人先想一步时,他们已经别人先想了两步——竟用一场大雨作掩护,像窃贼一样从后方潜入魔杖店,悄悄地把生命石偷梁换柱。
这或许也是忒休斯和莱马洛克始终没法逮住对方现行的原因所在,这群人根本不拘泥于任何作案的手法,行动却快如一道闪电,而当人们反应过来时,只能听到低沉的雷声延绵不绝,却无计可施。
面对女人煞白的脸色,帕西瓦尔也只好苍白地安慰——
“这至少说明您不会遭遇生命危险了,您已经安全了。至于生命石……相信我,我会尽力帮您找回来的。”
但实际上可能吗?这话连帕西瓦尔自己都不相信。
“我一定要找回来!我、我要下船,我……我现在就要下船!”
克雷登斯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强硬地向斯卡曼德兄弟提出第一个要求,斩钉截铁地,不由分说地。
手上的戒指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摸走的,克雷登斯一点也没有察觉。反倒是忒休斯给出了他的猜测——“假扮成纽特的那个人抓过你的手,应该是那时被拿走的。”
那个人的手劲很大,或许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办法把克雷登斯这个容器拐走,于是灵活地改变计划,抢走了那枚戒指。
忒休斯并不清楚对方是否了解戒指的用法,但莱马洛克表示——“海巫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探究矿石的属性要不了多久,何况上面的咒语也很简单。”
而克雷登斯一直恍恍惚惚,直到吃晚餐时才从离别的愁绪中回过神,感受到点点的饥饿。
也就是“饥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碰了一下戴着指环的手指——每当他感到不舒服时他都会这么做,帕西瓦尔的信物能让他熬过所有的消极——于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节空空如也,被视若珍宝的戒指早已不翼而飞。
他失声惊叫,随即像疯了一样往房间跑。他在房间翻箱倒柜,又用魔杖施了几个飞来咒。当他意识到那戒指根本不在船上时,又慌不择路地冲向出口。
他哪里想过船只早已远远地驶离了港口,而他压根没有学过幻影移形、受咒术保护的巫师仓也不允许幻影移形。
忒休斯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抓住了孩子,在克雷登斯彻底地放开胆哭闹之前,把他生拉硬拽地拖回房间。
“你冷静点!”忒休斯吼道,稳稳地扣紧孩子胡乱扭动的双臂,“你现在怎么回去?!你回去又能怎么样?!”
但克雷登斯哪里管这些,他就是要回去。
戒指不见了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别说是在船上了,就算到了欧洲才发现戒指不见,他也要立马打道回府。
“……不行!您、您让我回去……我不去欧洲,我不去断崖岛……我、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回纽约,我、我现在就要……!”
克雷登斯哭了,他哭得毫无预警,眼泪唰地就流出来。他突然感到好无助,之前一直憋着找不到突破口的悲伤和此刻戒指丢了的惶恐一股脑全涌了上来。他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没有目标地到处乱撞。
莱马洛克和纽特也跟着追了过来,试着稳住克雷登斯。
可孩子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就像第一天入学的新生一样,被丢在一群陌生的同学和老师中间,而他的父母则隔着铁大门,无论他怎么哭喊,对方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他知道老师和同学都不会伤害他,可是那种害怕莫可名状又无所适从。他死命地挣扎着,誓要挣开忒休斯的钳制,即便立马跳入大海,他也在所不辞。
他的魔杖发出一道道乱七八糟的咒光,那些光线打在房间的墙壁和桌面,弄坏了床头的花瓶,凿穿了花花绿绿的墙纸。房内瞬间腾起一阵一阵的烟雾,惊起的响声甚至引来了巫师仓的船员。
莱马洛克赶紧把船员挡在外头,推说是孩子不适应长途旅行而哭闹。
而纽特也不得不也抽出魔杖,对着克雷登斯施了一个“除你武器”,以防止更具有破坏性的咒语毁了船舱。
魔杖一丢,克雷登斯更失控了。现在同学和老师也对他不友好了,更可悲的是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能力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忒休斯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任由孩子哭得涕泗横流。但见着克雷登斯已经没了听人规劝的可能,他也忍不住了。
他是个军人,在他的生命中听到得最多的不是规劝,而是命令。他不需要克雷登斯明白什么道理,也没有精力让孩子理解所谓的“回去”只会给严峻的局势火上浇油,给帕西瓦尔的处境雪上加霜——他只需要孩子乖乖地服从命令,并且不出差错地、以最高的效率和最安全的方式化解危机。
这是他的任务,而他向来拥有绝对的执行力。
正当纽特试着说了几句话却被克雷登斯的折腾打断时,忒休斯突然掐住孩子的脖子,猛地把克雷登斯摁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