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他的狂热追随者。”帕西瓦尔面无表情地道。
但蒂娜并没有听进这份辩解,自顾自地继续——“冷血无情,居高自傲,在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之后丢掉工作,你非但没有帮我恢复职位——”
“你知道那是格林德沃,那时我被他——”
“没有恢复就算了,还给我判死刑,当即执行——”
“我说了,那是格林德沃,我——”
“好不容易问题解决了,也是纽特帮我说了好话我才回到调查部——”
“该死的,你怎么那么——”
“这些都算了,部里抓到了克雷登斯,你又要把他送到管制所——”
“等会,这可不是我决定的,这是——”
“好不容易他不用去管制所了,你倒好,现在又想把他直接丢给奎妮和雅各布。”
蒂娜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抛出她对帕西瓦尔的不满,而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帕西瓦尔才停止了申辩。
他不说话了,随便找了个柜子盯着。
纵然他比蒂娜的职位高了好几层,但确实,他给这个女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归根结底也确实是因为他,才会让蒂娜卷进第二塞勒姆的风波。
其实一开始帕西瓦尔只是接到了国会的紧急任务,为了去欧洲抓捕格林德沃,国际魔法协会成立了特别行动组。他作为美国方面的援助,将离开美国一段时间。
当时部里和他说时间不会太长,少则几个星期,多则几个月。而那时他已经开始和克雷登斯接触,几个月的离开让他有些放不下心。
也正是秉承着万事都有后备方案的严谨态度,他交代蒂娜——这个他个人觉得还比较靠谱比较老实,人品也比较端正的傲罗——帮他盯着第二塞勒姆,顺带帮他照顾一下克雷登斯。
“他至少是个哑炮,”离开美国前两天,帕西瓦尔对蒂娜说,“他养母打他最多,你帮我看着,如果他受到生命威胁就帮帮他,有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承担,回来后我会亲自和主席说的。”
当然,他也同样嘱咐过克雷登斯——“过两天我会离开这里,但我让另一个巫师暂时照顾你。明天我会带她和你见一面,这段日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和她讲。”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算计划得再好,还是出了纰漏。
帕西瓦尔并没有在第二天顺利让蒂娜和克雷登斯见面,因为前一天午夜他便收到了紧急集合令,联合国方发来了加急密函,说是找到了格林德沃活动的踪迹。
于是美国国会决定提前一天行动——当即出发前往欧洲。
帕西瓦尔来不及通知蒂娜,也来不及通知克雷登斯。他甚至没有和蒂娜说第二天与克雷登斯见面的地点,因为他的本意是自己带她过去。加之,整个紧急任务也在重重保密之中进行,他一点消息也没法传递。
而这一突变来带的连锁效应,让整个计划全盘颠覆。
正在啃着又一块蛋糕的克雷登斯动作顿了一下,默默咬紧牙关。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是的,他永远忘不了帕西瓦尔离开的那一天。而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之后他也不会掀起惊涛骇浪。
克雷登斯没有等到帕西瓦尔。他在约定好的小巷站了到了午夜,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当他终于明白对方不会来时,回到家中的他经历了最惨烈的一次毒打。
他总是后悔,没错,他总是后悔。从他第一次与帕西瓦尔接触他就知道,一旦和对方扯上关系,他十有八九都会被教训。每次教训之后,他都发誓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魔鬼,终归是魔鬼。每当他在街头看到那个男人,每当那个男人靠近自己,每当对方开始说话,开始握住他的手,捋着他的后背和胳膊,甚至给他一个拥抱时,他又一次次地把自己的誓言碾碎。
他没有办法抗拒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抗拒。
不仅如此,他还愈发依赖帕西瓦尔。他从害怕变成了期待,期待又纠缠着恐惧。就像明明知道眼前是一盘有毒的牛扒,他却饿了三天三夜,即便有毒,也想咽下去。
他渴望在街头看到对方,渴望对方能多在他身边停留一会。渴望自己的手被宽大粗糙的掌心握着,然后男人神奇的手指抹过伤疤,所有的伤痛便能不治而愈。
帕西瓦尔身上的气味就像最有效的安慰剂,克雷登斯会在与对方接触时偷偷地、用力地吸着鼻子。他需要把这种感觉记住,他想让专属于帕西瓦尔的气息和温度能在他身上停留久一点。
也就凭借着可怜巴巴的一线希望,他才能撑过每一天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他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帕西瓦尔。虽然帕西瓦尔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敏感的克雷登斯能感受到冷峻的面容背后传递的好意。
但这一切在母亲的眼中都不一样。
这是可耻的,下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身边的人蒙羞的。
克雷登斯的本质果然是卑劣的,即使被圣人一般的养母教养,仍然没法脱掉骨子里对恶魔的趋向。
那天晚上他挨了好多的鞭子。或许是他回来得晚,又或许是这次的鞭笞时间长,一直到天空蒙蒙发亮,高高的窗户投进晨曦的微光,刑罚才宣告暂停。
但实际上并没有全部结束。
在母亲分配完孩子们的食物,并让其他的弟弟妹妹出去发传单后,克雷登斯又被拷在二楼的走廊边上。
他这次的罪太重了,仅仅是晚上几个小时的责罚,远远不够。
他哭了,这一次他哭了。他哭的原因不仅仅是身上的疼痛,还有对帕西瓦尔的怨恨。他不懂为什么帕西瓦尔没有来找他,他好难过,又有点生气。
他明明没有见到对方,可因为对方的爽约,他挨了好多的鞭子,好多好多的鞭子。
也就是在这一天早晨,蒂娜得知了帕西瓦尔已前往欧洲的消息。她想起帕西瓦尔交代的话,也明白现在无法与帕西瓦尔取得联系。
于是她自行跟踪了第二塞勒姆的成员,然后看到了仍然被拷在二楼,瑟缩成一团,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克雷登斯。
那一刻,蒂娜瞬间明白为什么向来冷酷的帕西瓦尔会对这个男孩产生恻隐之情。因为就她的感性来说,她已经不再是恻隐了。她愤怒到了极限,愤怒到恨不得拿鞭子抽在那个变态的女人身上。
所以,她闯了进去。
在她意识到自己犯规之前,夺走了女人手上的皮带,打开了铐住帕西瓦尔的手链。她当着麻鸡的面教训着那个诧异又怒不可遏的女人,然后来到克雷登斯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触碰他并告诉他——“别害怕,已经……已经没事了。”
可对克雷登斯来说,他或许免除了一场处罚。毕竟目睹全程经过的麻鸡都被施了遗忘咒,谁也不记得克雷登斯之前为什么挨打。
但麻烦却转嫁到了蒂娜身上。
她被停职了,因为她的冲动,严重地违反了条例。
她百口莫辩,帕西瓦尔却又迟迟未归。
而当帕西瓦尔真正回来,她却遭到了一记当头棒喝——“你确实犯规了,蒂娜,我没法把你恢复原职。”
“格林德沃是这么说的?”听了蒂娜的叙述,帕西瓦尔扬了扬眉毛。
“嗯,不过我也不觉得意外。你就是那种麻烦惹到了自己,恨不得立马撇清的人。所以我压根没怀疑说这话的不是你,格雷夫斯部长。”蒂娜字字珠玑。
帕西瓦尔苦恼地揉了揉眉毛,换了个话题——“好吧,那至少在给你执行死刑的时候,你该有所察觉。即便我像你说的那么……那么不通人性,”帕西瓦尔尴尬地清清嗓子——“我也不会置你于死地吧?”
“嗯,是有一点怀疑。”蒂娜耸耸肩膀,喝了一口热可可,“不过那时候又出现了苏丹的默然者,我想我或许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你绝对不会让影响你名声或违背你身份的事发生,你向来如此。”
帕西瓦尔长叹一口气,向后靠上椅背,无奈,“……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还真是恶劣得可怕。”
“这是事实,不信你问奎妮。”
蒂娜寸步不让,顺带还补了一枪——“你希望雅各布和奎妮照顾克雷登斯不也是一个道理吗?麻烦都是别人的麻烦,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安全部长,铁面无私,大义凛然。”
帕西瓦尔试图辩解,“奎妮的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面包店又在招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总有你的理由,部长大人,”蒂娜举手打断了对方,停了一会,狡黠地眨眨眼,话锋一转,又道——“我没说他俩不能照顾克雷登斯,让他在面包店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我也有我的条件。”
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克雷登斯老实得很,虽然有点木讷,但帕西瓦尔保证他绝对任劳任怨——没人比他更任劳任怨。
“你说。”帕西瓦尔直起身子,问题总算重新有了解决的眉目。
蒂娜露出一个微笑,朝门口的方向努努嘴,道——“我希望你能想办法恢复雅各布的记忆,并且给他开个特权,让他彻底地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成为可以进入巫师世界的……麻鸡。”
“你开什么玩笑!”帕西瓦尔勃然大怒,低声吼道。
“哦,好吧,”其实蒂娜对帕西瓦尔的反应并不吃惊,她也没指望第一次把提议道出口便能得到多好的回应,于是她无辜地再次举起热可可,不再与帕西瓦尔对视——“那就是没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