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悲伤,又暗藏着希望。
“他不是哑炮,这也不是默然者的影响。”妇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魔杖,把它包装好后递给克雷登斯,并对帕西瓦尔说,“他是一个强大的巫师,只是还没有觉醒罢了。”
克雷登斯紧紧地把魔杖抱在怀里,他不清楚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瞥见帕西瓦尔的脸上有松懈和微笑的趋势,那他大概是做了一件值得肯定的事。
临走前妇人又叫住了帕西瓦尔,在奎妮和克雷登斯都出去后,多嘴嘱咐了一句——“那孩子同样对这个东西有感应,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吧?”
说着,她拍了拍已经不再被账本压着,仍微微颤动的小盒。
“我知道,但他确实不是我的血亲,他和格雷夫斯家没有关系。”帕西瓦尔肯定地回应。
“那他有可能是魔鬼。”妇人说,“有可能是毁掉你的魔鬼。”
帕西瓦尔目光扫了五花大绑的盒子一瞬,又转回妇人的脸上,他想再解释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关门离去。
购买魔杖的经历给了克雷登斯很大的鼓舞,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些许的光泽。之后再到专门给纯血巫师家族量身定制高级巫师袍的商铺时,他也非常积极地配合着试穿。
奎妮从来没有来过这家店铺,毕竟只消问一问价格,她就可以灰溜溜地离开。但如今借了克雷登斯的光,她也得了机会,兴致勃勃地在里头逛个没完。
克雷登斯听话地把奎妮推荐的袍子一件一件换上又脱下,上上下下换了大约十套。但帕西瓦尔坚持只要黑色的、最平常的款式,“如果没有合适的尺寸,就让裁缝量了做好送来,不要给我那些胡里花俏的色彩——现在,克雷登斯,把你身上那鬼东西给我脱了。”
帕西瓦尔帮克雷登斯拿着魔杖,不客气地让他把那身紫色的短袍换掉。
“可是他又没有你那么老,他穿点年轻的款式不好吗?”奎妮不开心地抱怨,在她眼里帕西瓦尔似乎永远都只有一个色——黑色。不,黑色甚至都算不上是颜色。
“你觉得他的曝光率还不够吗?”帕西瓦尔一句话把奎妮堵了回去。
作为报复,奎妮只好在店员错认她是帕西瓦尔新约会对象时包了三串耳坠,并将金额一并记在帕西瓦尔的账上。
帕西瓦尔很不明白啊,明明单子上只列了魔杖,巫师袍,猫头鹰和几本基础魔法书,在他的预算中这是一个早上就能搞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拖到太阳快下山了,他们还有猫头鹰没有买。
他已经不想再走了,他只想回家在舒服的沙发上好好喝一杯。
他之前不陪前妻逛街是对的,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不购买只闲逛”的乐趣到底在哪。
然而,奎妮似乎不打算把克雷登斯从艾林宠物店带出来了。帕西瓦尔有一种把他俩留下,自己先走的冲动。
他在门外等了大约一百年,实在忍不住了。他推开门,非常不情愿地听着那名店主认出自己身份的店主胡乱推销了一大堆禁止售卖的珍稀动物——
“您一定要看看这个,真的,格雷夫斯先生,一般人我不会拿出来给他看的,这是卜鸟,你看看它的毛色,你看看……我敢保证纽约——不,整个美国都没有第二只了。”
帕西瓦尔摇摇头,他并没有看。
“那您再看看这个——您跟我进来一点,你看一下,这是燕尾狗,它可以做最好的看门犬。它对巫师是绝对的忠诚,对麻鸡一点都不留情面,它最适合您这种出身于——”
帕西瓦尔不仅没有往里走,还往外靠了一点。
但店主仍然不死心,他又掏出一个笼子,把蒙在上面的布扯开,露出了一直精致的小鸟——
“那这个您绝对喜欢,这个是绝音鸟,整个世界都不剩几只了,如果您手头上有一只,那——”
“那我安全部长就不用当了。”帕西瓦尔冷冷地说。
店主不由得噤声,乖乖地把那只小巧的鸟儿送进里间。
但克雷登斯却被那鸟儿吸引了目光,而偏偏店主也敏锐地察觉到目光的追随,在踢开里间门时又转了回来,把鸟笼交到克雷登斯手上。
“您看,您的——”
“我的养子。”
“啊,您的养子很喜欢。”店主一拍双手,又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种鸟儿一辈子也不会发出声音,但在它寿命走到尽头的一天,它会把一生中听过的声音都叫出来,它——”
克雷登斯目不转睛地盯着鸟儿,甚至忘了他的胳膊上站着一只毛色优良的猫头鹰。
帕西瓦尔把猫头鹰过到自己的胳膊,并打断了滔滔不绝的介绍——“就这一只吧,不选了。”
店主非常失望,只好把鸟笼放在一边。
克雷登斯和奎妮却还是对那鸟儿很感兴趣,完全不顾帕西瓦尔已在一旁结了账。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俩慢慢看吧。”帕西瓦尔淡漠地催促,并把装着猫头鹰的笼子提在手里走出去。
但显然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即便他只是故作姿态地表明自己率先离开,奎妮和克雷登斯还是津津有味地逗着那只不会说话的鸟。
帕西瓦尔绝望地在店门口又站了一百年,然后推门而入,气势汹汹地让店主拿块布把绝音鸟的笼子罩起来,而后以力透纸背的力道又多签了一份足以买十只猫头鹰的账单。
这一次他再没有停留,推开门后直接往回去的方向走。
克雷登斯则赶紧把笼子抱在怀里,和奎妮一并追上了总算妥协一回的部长。
他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购买几样微不足道的用品上,当他们——尤其是帕西瓦尔——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来的方向走,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际泛上了深重的蓝。
他快步地在前方走着,比来的时候还要赶。他还有一家店要去,那是他今天唯一为自己购买东西的地方。
他走进国王大道的另一条巷子,并钻进了巷口一家没有招牌的店铺。克雷登斯本能地想跟进去,却被奎妮一把拽住,指着天上道——“快看。”
克雷登斯仰起脖子,却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只见一辆马车无声地从天际飞过。它足有一节车厢那么长,轮子燃着熊熊的火焰。拉车的是几个穿着巨大斗篷、看不清形状的生灵,而车厢里也传出一阵阵低幽的、如泣如诉的声音。
“你肯定没见过它,麻鸡世界一定没有。”奎妮兴致勃勃地道,“它在我们的世界也不常见,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它。”
确实没有,克雷登斯只见过飞机。还是很远很远,像风筝一样挂在天际的飞机。
“它会载着死者的魂魄往冥界去,”奎妮温柔地说,“它将把他们带到永冻湖中,而魂魄在那里便得安息。”
克雷登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茫然地看着它和天际融为一体。
这时,帕西瓦尔也很快地从商店出来了。看不出他买了什么,他依旧两手空空。但瞧见帕西瓦尔的一刻,奎妮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沮丧又委屈的表情。
回去的途中奎妮的话变得很少,直到她告知两人自己要先回面包店,不能和帕西瓦尔与克雷登斯一起吃饭时,才对帕西瓦尔道出不满的缘由。
“如果您讨厌我读您的思想,您可以告诉我。您没有必要用那种东西,您很清楚它的副作用,它会——”
“它有其他的用处,并不是针对你。”帕西瓦尔低声回答,迅速结束了话题。
是的,帕西瓦尔购买那样东西并不是针对奎妮。但主席说的问题他还是得解决——他必须自己解决。
作别奎妮之后,帕西瓦尔带克雷登斯吃了晚餐。
克雷登斯的状态果真因这一天的经历变好太多了,虽然吃饭的过程中还是没怎么和帕西瓦尔说话。但他没有抗拒帕西瓦尔把没喝的那杯酒递给自己,并且非常干脆地一饮而尽。
看着克雷登斯狼吞虎咽,帕西瓦尔也觉着今天的疲倦都物超所值。当然这少不了奎妮的帮忙,帕西瓦尔打算在第二天早上对女孩说一声谢谢,但看到账单上莫名多了三套耳环时又迅速打消了这一念头。
吃过饭后,他们通过另一家帕西瓦尔恨不得把周身衣服都彻底丢掉的窄小旅店,回到麻鸡的街道。
帕西瓦尔本想直接幻影移形回去,但苦于提着大包小包到处找隐蔽黑暗的角落实在不太雅观,干脆招了一辆出租车,也顺便能偶尔体验一回麻鸡的交通方式。
克雷登斯其实也累了,累坏了,走了一整天又看了一整天,大脑接受了无数的新讯息,飞速运转太久了。只是之前的疲倦一直靠好奇与兴奋的劲头撑着,而当他们搭上计程车,克雷登斯的倦意终于释放出来。
他把脑袋靠在车座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帕西瓦尔也没有吵醒他,哪怕随着车辆的颠簸,孩子的脑袋又滑到自己肩膀。帕西瓦尔把围巾稍微往上提了一点,为克雷登斯简单地盖上。
孩子睡得很沉,但还是做了一个朦胧的梦。
克雷登斯梦到他走进一座童话式的皇宫,里面有着不胜枚举的美酒和美食。他看到许多身着华贵服侍的宾客,他们谈笑着,舞蹈着。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而一些奇异的光彩在他们的身边飞来窜去。
克雷登斯在宽敞宏伟的厅室里穿过,一株巨大的山毛榉立在厅室的一边。上面挂满了彩灯和装饰的礼品,一只不知名的蓝色的小鸟站在最尖端的星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