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眼眸变成晦暗的一片。
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任由章钧冉带着自己离开了荻花峰。
只有在看向章钧冉的时候,那双幽暗的桃花眼中才会不自知地流露出些许宛如求助的神色。
高昀蓠又给黄子或写了一封信。
只是觉得应该把黄子翾的情况或许会因为孙思邈的出面相助而好转的事情告诉黄子或。
毕竟黄子或不但也是当年之事的亲历者,而且一直以来也都以兄长的身份关心着黄子翾。
因着开始服药汤的关系,便不能喝酒了。
因为酒会影响药性。
不能喝酒。
这对黄子翾来说是很难受的事儿。
最初的几天他是忍着。
接下去变成熬着。
到后来实在是觉得坚持不住,便由着性子破了酒戒。
只是也不敢放开了去喝,再加上药汤起了些作用,便不再似往日那般常常喝到小醉罢了。
至于影响药性这件事嘛……
嗯……解释起来好麻烦。
总之黄子翾觉得自有分寸,高什么蓠,黄什么或的,就别在旁边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了。
所以当高昀蓠试图阻止他喝酒的时候,黄子翾对着他背了两句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操的《短歌行》。
作为一个西域人。
高昀蓠直率地表示,俺,不,在下听不懂。
黄子翾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边喝着酒,一边开始用讲解曹操以及《短歌行》开头这两句诗的方法,转移高昀蓠的注意力。
在洗脑,不,讲解之中,黄子翾用心良苦地融入了自己对于人生、时间和生死的看法。
大致的意思就是人这一生很短,早晚都会死的,而且说不定哪天就突然去见阎王爷了。
所以在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尽量地怎么舒服怎么来。
比如喜欢喝酒,那就不要憋着。
憋久了无论对身体还是对心灵都没有好处。
喝药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喝酒也是,所以它们之间并无矛盾。
如果喜欢喝酒却因为喝药而要让自己因为不能喝酒而不舒服,那就违背了喝药的初衷,这是很不可取的。
这就跟影响药性是一样一样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像现在这样采取折中,带着一定的克制释放自己对酒的欲求,这样虽然影响了药性,但鬼知道像他这种情况,医药到底能不能彻底解救。
他绝不会质疑药圣师伯,也绝不是不配合,他只是在心怀感恩的同时或许比与他不一样的人更了解某些本质与真相。
比如世界,比如人生。
总之说到底人早晚是要死的。
就是这样。
虽然原本觉得解释起来好麻烦,但结果还是解释了一遍……
真是没办法啊。
于是最后黄子翾让高昀蓠把整首《短歌行》都用来练习书法,写上个随便多少遍。
如果高昀蓠想要了解整首诗每一句的含义,他会慢慢告诉他的。
就这么决定了。
说了那么多,高昀蓠算是明白了。
那就是他的子翾要喝酒。
拦也没有用。
练习书法吧,《短歌行》是首好诗。
大概解决了高昀蓠之后,就轮到了黄子或。
当黄子翾对着黄子或使出背诵《短歌行》开头两句诗这同一招时,黄子或直接回答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什么鬼?
为什么中间跳过了两句,而且黄子翾在黄子或的最后四个字后面听出了疑问的语气?
原文不是这样的啊。
原文并没有在这里带有疑问啊。
果然他这辈子都很难跟黄子或这个人好好沟通啊。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对黄子或抱有和对高昀蓠相同的期待的。
因为黄子或和他一样会背《短歌行》啊!
“不是这个意思。”黄子翾皱着眉,对黄子或的疑问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是什么意思?”
“装傻有意思吗?你又来干什么?”
“我想来就来了啊。”
黄子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又道:“子翾,你看上去,似乎好些了。”
黄子翾嗤笑道:“我本来就没什么不好。”
黄子或也不反驳,凑近前去,哄道:“子翾,你几时喝药?哥哥喂你喝好不好?”
黄子翾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露骨的超级嫌弃,向后避让着道:“你想恶心死我吗黄子或?你可以滚了。”
黄子或摆出不高兴的样子,小孩子似的,低声嘟囔道:“我偏要喂。”
也不知黄子翾有没有听见,反正是没有理会他。
也不用黄子翾多说什么,喝酒这件事,黄子或就已经先忘了。
☆、(二十二)
竹伊季和章钧冉两人下到荻花峰下,竹伊季失魂落魄地沿着山脚向前走去。
章钧冉便默默地紧跟在他身后。
竹伊季走了几步,想起了用轻功,便纵身跃到了空中,章钧冉连忙跟着也运起了轻功。
轻功向前一段距离,竹伊季就会抬头看看山峰上对应的位置。
一路过去,只有沉默的山壁谜一般地在身边往后掠去,山脚下的野径是寻常的景色,凌乱的山石与枯枝随处可见。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几个起落之后,竹伊季抬头看了看,是这里了。
夭海煦就是从上方的位置附近坠落下来的。
竹伊季在周围不停地查看和寻找,一圈又一圈,而且圈子的半径越来越大。
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这里找个天翻地覆。
章钧冉也帮着细细地查找。
没有。
什么也没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甚至连血迹都没有。
一丁点都没有。
竹伊季既焦虑又心碎。
“怎么回事?!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他去哪儿了?海煦去哪儿了?!”
发出一连串疑问之后,竹伊季开始对着四周大喊夭海煦的名字。
“海煦!夭海煦!!!你在哪儿!!!快回答我!!!”
回答竹伊季的只有微弱的回声。
“怎么办?章大哥。”
竹伊季几乎是本能地询问章钧冉。
桃花眼里充斥着抑制不住的绝望。
除了父母亲人和章钧冉,夭海煦可以说是竹伊季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家族庞大,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孩子之间,极容易产生竞争甚至内斗。
而竹伊季的娘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
再加上自幼他就被送入了长歌门,更无家中同辈与他交好亲近。
同门之间虽也算得上和睦友爱,但唯有和夭海煦之间是真正不涉及任何功利的纯真之谊。
竹伊季想起夭海煦孤苦的身世,想起自幼相识以来,相知相亲的点点滴滴,悲从中来,哀不可抑。
“要是我……要是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我应该早一点去找隐元会的,早一点阻止海煦,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竹伊季喃喃地说着,脸上已经带上了泪,“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章大哥,是我害了他!”
竹伊季哭着跪坐在地,用手重重地捶打着地面,丝毫不觉疼痛。
“伊季!”
章钧冉蹑云逐月过来,捧住竹伊季又一次将要捶打在地上的手,拦住了他这种懊悔而仿佛在惩罚自己的举动。
“别这样伊季,这不是你的错。既然什么也找不到,说不定海煦还活着。”
竹伊季边哭边摇头,绝望地道:“他丧失了功力,那个女人那一掌打得那么重,又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
“可是我们谁也没看到他死去的对证对不对,未必不会有奇迹发生,这里什么也没有,反而是为我们留下了一线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有我陪着你,好不好?”
章钧冉的话语声中饱含着温暖的力量,竹伊季虽然还在哭,却不由自主地抱了过去,章钧冉的怀抱扎扎实实地包裹住了他,仿佛是这世上,最安全的保障。
万花谷药王阁的药童每天都将黄子翾要喝的药汤的药材按照剂量包好,等着他们来取药包。
他们——是黄子翾和高昀蓠。
有时候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单独来取。
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来。
但药汤都是黄子翾每天自己亲手煎好的。
高昀蓠不懂药理,也不知道药汤该怎么煎才对。
有心帮忙也帮不上。
只有热药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技巧的事,高昀蓠可以很积极地帮黄子翾做。
今天高昀蓠热好了药,正端着要去给黄子翾,却半路被黄子或劫走了。
高昀蓠讶异道:“哎——”
黄子或却端着药过去偏要喂黄子翾。
且不说黄子翾根本不会配合他,原本这药汤滋味苦口,也是要趁不烫不冷,温度刚好入口之时,一大口一大口喝下去,才能捱得过那苦味的。
光是这样的喝法,又怎么是旁人喂得了得。
黄子或不依不饶,小孩子似的闹腾了半天,这种事也不能简单粗暴地凭借武力,更何况一旁还有高昀蓠那么大一个活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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