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喜欢的,大概就只有酒了。
“你不快乐,为什么?”高昀蓠紧追不舍。
“我怎么不快乐了?”黄子翾不解,“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笑得好看?”
“这不矛盾。”
“少自以为是好吗?”黄子翾反驳得很虚弱。
“快乐的人,不会天天在酒馆喝酒。”
“啰嗦,闭嘴,酒馆本来就是喝酒的地方。那你呢?你不也是天天在酒馆喝酒?”黄子翾挑起一边的眉毛。
高昀蓠没有说话,坚定的眼神却让黄子翾不由自主地心虚。
“你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这对高昀蓠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至今为止,他都只是凭借本能行事而已。
他放开黄子翾,抽出背后的双刀,在面前的地上,一笔一划地刻出了“昀蓠”两个字。
“昀……蓠……”黄子翾喃喃地念着,“日光之昀,香草之蓠,好动听的名字。”
黄子翾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让他这个万花弟子无法无视。
高昀蓠唇边再次勾起笑意。
黄子翾懂他名字的意思。
真是太好了,虽然他对自己的名字没啥感觉,但只要黄子翾有感觉就好,他不禁感谢起替他取了这个名字的人。
“既然……”黄子翾缓缓道,“你说你想和我交朋友,那就,容不得反悔。”
高昀蓠收回双刀,点了点头。
黄子翾满意地笑起来。
因为一个名字而接受一个人,有何不可?
那就这样吧。
从现在起,这个叫高昀蓠的西域明教弟子就是他黄子翾的江湖朋友了。
☆、(二)
黄子翾站在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画一幅画。
他不是突然起了雅兴,他所画的,只是万花谷的地图而已,以此好歹尽一尽所谓地主之谊。
落星湖、三星望月、花海、逍遥林、聋哑村、仙迹岩、千机阁、揽星潭、水月宫……
高昀蓠看着黄子翾流利地画出地形,在各处标写下地名,那些字被一一写出来,笔笔生花,高昀蓠不懂书法,只觉得十分好看。
地图全部画完之后,黄子翾搁下笔,向他道:“好了,这就是万花谷。虽然没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但你若有想去看的,我也可以带你去。”
“你……最不讨厌的是哪里?”
黄子翾笑了,也谈不上讨厌吧,只是腻了而已。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仙迹岩吧。”一边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就是这里,你想去吗?”
“那我们就去那里看看,行吗?”
高昀蓠的询问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黄子翾笑道:“行——。走吧。”
原来仙迹岩是一片湖。
湖的这一边是石子路,湖的尽头处是一道瀑布,瀑布前横着一座石拱桥。
湖不大,从这一边到对岸处的水中间有很多高出湖面的大岩石,湖面上还有大大的绿色圆形叶子,还有粉红色的花朵,高高地开放在湖上。
“这些是,什么花?”
明教遍地大漠黄沙,虽有花草,高昀蓠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番景象。
“荷花,又叫莲花和芙蕖。只长在水里。”
“啊,”高昀蓠恍然大悟,他对中原虽不熟悉,却一直怀着极大的兴趣与好奇之心,“我听说过,原来这就是荷花。”
他们在仙迹岩逛了一会儿,又回到黄子翾的房间,高昀蓠将黄子翾画的万花地图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黄子翾也是不太懂。
一幅地图而已。
原来这家伙很喜欢地图吗?
真是人各有好啊。
“黄兄。”
“嗯?”
“你写的书法,我很喜欢。可否请你教我?”
“……”
这个西域人总是能让黄子翾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高昀蓠歪了歪头,想问他是不是不愿意,却听黄子翾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高昀蓠大喜,也不管黄子翾语调里带着不明原因的犹豫,便切切地道:“那便从你我二人的姓名教起吧,可好?”
黄子翾也不回答,直接提笔就写,将二人的姓名一笔一划地写下,“黄子翾”三字在上,“高昀蓠”三个字在下一行,写完道:“稍等。”
然后就去书柜里翻找。
黄子翾一边找一边问高昀蓠:“说起来,你这个中原名字,是谁取的?”
“在遇到你之前认识的另一个中原人。他说自己是长歌门的,我把自己本来的名字意思告诉他,他就替我想了这个名字。”
黄子翾听到“长歌门”三个字的时候手上停了停,等高昀蓠说完,边继续翻找边淡淡答道:“原来如此。”
翻找了好一会儿,黄子翾拿着一叠轻薄透明的纸张走回书案前,将它们放在书案的空处,又将第一张拿起,放在方才自己写好的那两行姓名上。
“这种纸是我以前专门用来摹写的,很长时间不用了,还怕找不到了。现在给你用,你就先用它们从摹写开始吧。”
黄子翾解释了一番,高昀蓠恳切道:“甚好,多谢。”
黄子翾便将书案让给了他,自己信步走到敞开的房门前,望着门外的天色,不经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高昀蓠提起黄子翾刚握过的笔,笔杆上仿佛还残留着黄子翾手指上的温度。
他一边摹写着,嘴角一边不自觉地噙着笑。
摹写完一张,抬头看到门前站着的那个背影,漆黑长发直垂到腰后,不知在想着什么,抑或只是发呆。
“黄兄。”高昀蓠将摹写过的薄纸拿起,走到黄子翾身后,后者转过身来,高昀蓠便递给他看。
黄子翾看了看,这第一遍摹写得工整端正,似模似样,便点头鼓励道:“不错。”
然后半开玩笑道:“你干脆拜我为师得了。”
高昀蓠笑道:“这可不行。”
黄子翾板起脸道:“为何不行?”
高昀蓠仍然笑着,缓缓道:“师者,可敬之尊之,不可思之慕之,所以不行。”
“你……”
仿佛感觉到被“调戏”了。
但高昀蓠的神情虽在笑,却并非调笑之笑,黄子翾不知该作何反应,高昀蓠却已经回到书案前去,换了一张薄纸,继续摹写了。
这些天谷中有好几处空着的客房,高昀蓠求了离黄子翾的房间最近的一处借住。
但也是除了睡觉之外,全都跟在黄子翾身边。
称呼很快从“黄兄”变成了“子翾”。
看到谷中弟子博弈,高昀蓠又想让黄子翾教他下棋,被黄子翾以“太麻烦”为由回绝了,高昀蓠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快,书法也仍然认真地学练着,而且很是乐在其中。
黄子翾从不知道有人练书法的时候还会笑着练。
他自己也不会这样。
但高昀蓠经常都边写边笑,仿佛做着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高昀蓠,你笑什么?”
“嗯?”高昀蓠手上不停,略略分神,边写边道,“我有笑吗?啊——,这个嘛,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笑。”
“……所以你到底笑什么?”
“心中欢喜,自然便笑了吧。”
黄子翾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有个爱好可真好,况且还如此风雅,这么容易就能获得快乐。”
“我欢喜的——”高昀蓠换了一张纸,“是这一笔一划皆出自子翾之手,是子翾的一部分。我既得之,如何能不欢喜?”
“……又在胡语。”黄子翾压低了声音,坐在门前的廊阶上,下意识地看着手里半盈的酒盏。
“昀蓠从不对子翾胡语。”
黄子翾便不再说话。
高昀蓠的意思,他懂得。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热衷,会持续多久。
或许某一天他从醉梦中醒来,这个西域人就已经飘然离去,连一声珍重道别也想不起要给他。
而他黄子翾,却大概,无法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往日。
他有些醉了,更多的是累,就那样喝干了酒盏里的酒,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向着那梦乡里去。
他听到房门口传来的足音,然后身子一轻,有人将他抱了起来。
是高昀蓠。
黄子翾在男人怀里,感觉到他不太熟悉的气息,被抱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被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
高昀蓠直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黄子翾的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他楞了一下。
像个怕被人丢下的孩子。
高昀蓠心里掠过一阵隐微的疼惜,使巧劲将黄子翾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松开,轻轻放下,然后拉开他床上的锦被,替他盖上。
高昀蓠已经可以把他们两个的姓名写得很好看了,比之黄子翾的流丽清秀,更多了一份他自身的轩昂。
黄子翾说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高昀蓠却觉得这只是别有千秋而已。
他不想超越什么,他只想拥有全部,黄子翾的全部。
这一天,有客人来万花谷找黄子翾。
从华山纯阳宫来的客人。
“子翾。”
“真是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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