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浑然忘记今夕何夕,忘记身在何方。
突然,他动了,我浑身一震,集中所有注意力,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我的梦中人抬起头,望着天顶冷肃的月光,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片刻后,他长叹口气,低头看向静卧在脚边的包裹,然后将那个包袱慢慢打开来。
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从他身上转移到包袱上,浑身绷得死紧。
他盯着包里的东西出了一会儿神,跟着嘴唇微动,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见。紧接着,他从那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那东西在凄冷月光下的辐照下散发出不详的青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盯着他手里那件东西,感觉心口被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冻结,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从发丝到脚趾似乎都僵死了。
他手里正捧着一颗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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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这篇故事很大原因就是冲着这场戏来的,必须好好写,初稿先存一个,防备电脑抽风给我弄没了。
头骨安然躺在我梦中人的怀里,他慢慢抬起手,像抚摸爱人的皮肤那样轻轻抚摸着这具枯骨——我其实并不理解什么叫爱,我没有相关经历,更没有那样的心境,但在这一瞬间,“爱人”这个词突然跳入我脑海里,牢牢占据最醒目的位置,将我所有的思维都导向这个猜想。
周遭一切刹那间从我眼中失去颜色,只有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怀中那具骨骸保留着原有的样子。
他移动那只修长优美,骨肉匀亭的右手,慢慢抚过骨头的表面,像抚摸久别的情人,像碰触不堪回首的往日。我静静看着他,像看到了现实中的梦境,一切像浮在天边的云霓,光焰灼灼,同时飘渺易散。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骷髅,浓长睫毛下的瞳孔似乎在发光,悲伤的,深邃的,像熹微的黎明那样透彻而清润。他凝视那具枯骨,嘴唇微动,好像正在和它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感觉自己被某种东西捕获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正从我体内极深的地方散发出来,这股力量也同时存在于他的右手,和他怀中那颗头骨上,它们像三条绳索同时将我捆住、勒紧,令我无法移开视线,更无力移动身体,只能呆滞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理智上,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不论这个突然出现的客人,还是他此刻在深夜里与骸骨无声对谈的举动,都是那么诡异而不合常理。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皮肤开始发热,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我的额头:沉重、压抑,让人眩晕。我突然觉得那只手摸到了我脸上,他在抚摸那颗颅骨的时候,同时也在摸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与力度,他每一丝移动,每一个触碰与离去,他的手指上似乎燃烧着火焰,一点点把我点燃。
错觉越来越逼真,我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在骸骨上游动,我脸上居然同时感觉到了他带来的触摸,那样真实细致,强烈得无法忽视。
他手指上的火苗正在我脸上燃烧,我似乎和那颗头颅融为一体,正感受着来自他的碰触。
他的手指慢慢移动到了骸骨的额头上,堪堪停留在眉心位置,我感觉自己的眉心里喷出一股热流,好像裂开了,鲜血与脑浆都喷涌而出,我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是错觉,是我难辨真假的记忆,但我的皮肉上却真实感觉到了那种温热,那种由内到外的爆发与空虚。
痛……好热。
我在清冷的月光里浑身发抖,双眼锁定梦中人的一举一动,看他终于将手指放到了骸骨的眉间,我突然发觉,它在那个位置上残留着一道伤痕——就像我此刻正感受到的,那里破碎了,温热的生命力滔滔流失。
好痛。
我突然不想再看,我想闭上眼,我的内心里在疯狂嘶喊着让我离开,我的身体却背叛了所有理性的命令,依然固执地呆在暗影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看见他用手指轻抚那道伤口。
我看见他将手指缓缓移开。
我看见他低下头,靠近那冰冷枯朽的遗骨。
我看见……看见他的嘴唇慢慢贴到了那道伤口上。
我看见他吻了它。
他吻了它。他亲吻着那颗早已死亡的头颅,将他的嘴唇印在眉心位置,与那道伤口紧密贴合。
我呆呆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做出如此荒诞不堪的行为。
似乎经过永恒那样漫长的时间,也可能仅仅一秒钟,他结束了这个吻,对着静默的遗骸长叹口气。他的头发垂落下来,乌黑光润,盖住他大半的表情,我不知他脸上现在是什么神色,但我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他终于开口,对着怀中的枯骨说:“……吴邪。”
吴邪。
他看着那颗头颅,叫了我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从他手指上被点燃,在我肌肤上跳跃翻滚的火焰通通熄灭了,所有的热量都消失,只留下属于夏末深夜的微凉,在这些凉意中,有两道格外锋锐凄冷的冰冷划过我的肌肤,它们属于眼泪。
就在看见他亲吻那道伤口时,我的眼泪越过眼眶,从脸颊上蜿蜒而过。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流泪?
我不知道。
我想起那些真真假假,如梦如真的画面,想起那些不曾在现实中亲历,却真切得如同昨日的梦境,心里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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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重头戏写完了一场,爽。
月光以不可见的缓慢速度移动着,穿透稀薄云层,愈发皎洁而清冷,清辉照亮草场,照亮森林,照亮静默的山谷,以及这一方孑然而立的木屋。我躲在门廊拐角处,看着我沐浴在月光里的梦中人,他是那样神秘俊朗,美得如同东山深处隐藏的宝石,亿万年岁月匆匆流过,终于洗练出他让我心动神驰的形容。
他的身形蒙在我眼球上,我看见他抱紧那颗头颅,将它深深摁入怀中,时间在这一刻为他停止,这个场景也被永远刻进了我心里。
身体仿佛从梦里逐渐醒来,我终于能动了,立刻不假思索地走出藏身那片暗影,走入月光里,走入他的视线。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一片冰凉。
我的目光确是灼热的,在他脸上和他怀里的骨骸间游走,看看他,又看看那颗骷髅,我直觉自己该说点什么,告诉他是我,是我……然而,这些该说的话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在胸膛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默默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片刻后,他将怀中骨骸放回那个漆黑的包袱里,面向我站起身来。他一站起来便遮蔽了月光,通透清寒的四周突然变得沉重,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胸中沸腾的情感却强迫自己不许后退。好不容易我才站到他面前,和他之间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不论本能正如何向我发出畏惧的警讯,我也不能后退。
我看着他,心跳越来越快,我拼命压抑脑海中那一股股狂啸而过的飓风,努力板正理智的轨迹,设想该如何开口跟他说话——不论如何,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刚刚做了如何奇怪的举动,冲着跟他这么多年的“旧相识”,冲着他在我那么多梦境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我也想跟他说话。我想听他的声音,我想靠近他,我想碰触他的身体,感受他的灵魂。
这一刻,我凝视他的脸,突然明白:他是构成我人生不可缺少的部分。
想到这点,我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嘴唇轻轻颤抖,目光完全锁定在他身上,贪婪地看他俊朗深邃的面容,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动作,忽略了他全身越来越冰冷的气息,那是由谨慎防备和疏离厌恶组成的气场。
我往前踏出一步,我想我必须和他搭腔了,说点儿什么好呢?
客人,我的梦中人。
我,我想我对你……
突然,眼前扫过一阵劲风,视线内的所有在天旋地转中彻底崩塌散落,我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已重重倒在地上,颈项和肩背同时腾起痛苦,如无数钢针打入体内。一秒钟后,我回过神来,发现他已冲向我,正牢牢压制在我上方,浑身紧绷,钢铁般的右手稳稳掐着我的脖子。
很明显,这是一个不友好的动作……不,他分明就出手攻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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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吴邪的复生。
怎么回事?
客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他这种姿态我很熟悉,我狩猎时也会这样去掐猎物,大多数生物都有相同的弱点:只要被掐住脖子扑倒在地,就失去了大部分反抗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
我直觉一定有什么弄错了,一定是我不声不响的突然出现让他不愉快,所以才对我出手,一定是这样。如同白天我们初次见面时,因为我小有冒犯,所以他对我不理不睬一样。
对不起,客人,我不是故意的。
我在内心里拼命说服自己,拼命为他辩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地为他找理由,似乎有一种本能驱动着我,让我无法将他摆在恶人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