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笑了笑:“应该,是西门吹雪吧。”他用手揉了揉女友的头顶:“……你呢。”
女孩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在青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她说完,就将青年手里的书拿了下来:“起来啦,我们一起做饭吃……我现在好饿的。”青年下了床,一面穿上拖鞋往外走,一面问道:“想吃什么?”
略显凌乱的床上,书页静静摊开,雪白的纸张上,排列着整齐的一行行字迹。
“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好剑。”
第355章 番外:举案齐眉
殿外尽皆是黑黢黢的一片沉静,几盏宫灯在墙边幽幽地亮着,鲛绡裁成的透薄灯罩里,烛焰慢慢燃着,一重又一重的珠帘在灯光下泛着昏盈的色泽,整个大殿内,深远而安谧至极。
眼角经年的长长红痕似是动了动,不多时,静合着的狭长双目便微微睁开了些许,叶孤城先是小心地给怀里的人掖了掖鬓发,见对方睡得还很安稳,这才伸出手,扯了一下床头的一条杏黄色的拉绳,片刻之后,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趋近,层层锦帐外面,就依稀映出一道隐约的人影,手里捧着托盘,正是在外面值夜的内监,站在床帐旁,低低道:“……陛下?”
叶孤城轻轻坐起身来,将右手探出了帐外,立时就有人将一盏温度刚刚好的茶水递进他手中,叶孤城拿着云铀彩花的杯子,将茶慢慢喝了一口,然后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帐外的内监低低答道:“回皇上的话,已是寅时三刻了。”叶孤城将喝了一半的茶放到床头,随口说道:“……外面可是起了风。”内监躬身道:“皇上说的是,半夜里确实起了风,方才丑时左右,又开始下了雪。”叶孤城微微‘唔’了一声,让他下去,自己则重新在榻上躺好。
身边的男子还兀自合着眼,呼吸悠长而有力,景红的四花攒牡丹被子盖在身上,露出些许光裸结实的肩背,上面零散垂搁着几缕乌黑掺银的发丝,并且还有几处斑驳的紫红色痕迹,叶孤城替男人掖了掖被角,将那脖颈以下严严实实地盖好,然后就重新搂住了对方的腰身。
外面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叶孤城自从刚才醒过来之后,一时之间,就有些睡不着的意思,因此只轻轻揽住了怀里还在熟睡着的西门吹雪,两人在阔大的龙榻上安安静静地躺着。
床内的光线多少有些昏暗,将西门吹雪原本偏向于苍白的面容上也染上了几分和缓的意味,叶孤城闲来无事,就用指尖一根一根地轻轻数着对方密黑的睫毛,还没数上多久,西门吹雪就仿佛是觉得痒,笔矗的眉峰微微皱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从被内探出,本能地拨开了叶孤城停在自己眼睫上的手,叶孤城似是低声笑了笑,反手捉住男人的左掌,将那手指送到唇边,先是在上面的一枚莹白色玉髓戒指上微啄了一下,然后才开始一点一点地轻轻细吻着五根修长的手指,西门吹雪渐渐似是有些醒了,头略动了动,使得填着干燥花瓣的枕头悉悉索索地轻响,半晌,才稍微睁开双目,眼帘半启半阖,声音有些隐约的沙哑,道:“……叶?”
“……嗯。”叶孤城低低应了一声,又道:“……西门,喝些水罢。”说着,拿起刚才放在床头上还剩下半杯的茶水,也没有让西门吹雪起来,而是直接自己含在了口中,然后低头印住对方略微觉得有些干燥迹象的薄唇,慢慢将水渡了过去,西门吹雪用手托住男人的下颌,直到叶孤城口中的茶水已经被汲取饮尽,也没有马上放开,而是辗转在那丰厚的唇瓣上亲吻厮磨,半晌,才慢慢松开了托扣着男人下颌的手,将叶孤城环住,叶孤城在温暖的被窝里探了一下,摸上对方赤裸的身躯,在腰筋的位置揉了揉,问道:“……还疼?”西门吹雪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没有。”叶孤城想起昨夜自己竟在两人一起沐浴谈天时,在温泉池中做出的那一番有些荒唐的举动,不觉便将一只手搭在了西门吹雪的胸膛上,轻轻抚摸起来。
外面的风似乎是有些停了,但却有一种极轻微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以两人的耳力,倒也勉强可以发觉,西门吹雪躺在床上,仿佛是也没有再睡的意思,静了静,忽然开口道:“……在下雪?”叶孤城点一点头:“……嗯。方才还小,现在却是下得大了……是今年入冬第一场雪。”西门吹雪握住胸口上正在轻抚的手,将其包进掌心里,“……睡罢。今日,还要上朝。”
床内微蒙的淡橘色光线当中,极长的漆黑头发如同一整匹上好的油亮黑绸,散在西门吹雪的臂上和枕间,叶孤城的头枕着西门吹雪的胳臂,半晌,忽然微微侧过身去,低声笑了笑,说道:“……我若是个昏君,就也学曾经那玄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才好。”
叶孤城雪白丝绸里衣的衣结略微有些松散,露出了胸膛上一小片结实的肌理,西门吹雪听他这样说,就也似乎笑了笑,替对方将衣带重新系好,叶孤城替两人掖了掖被子,彼此相拥着偎依在一起,床内明明十分温暖,但西门吹雪的双足却还是在被窝里碰上了叶孤城的脚,将其拢住,似是在为对方取暖,一面道:“……什么时辰了。”叶孤城微微闭上眼:“还早。”
两人不再继续睡,只偎依着靠在一起喁喁低语,直到过了寅时,叶孤城才坐起身来,穿衣下床,动手替西门吹雪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温声说道:“……你今日不必练功,多休息一阵。”说罢,命人进来服侍洗漱梳头,然后就取了随身的佩剑,将大衣披好,直接出了寝宫。
外面的雪至今下得还不算很大,待到叶孤城在御花园练功完毕,上朝的时辰也已经快到了,叶孤城回到寝宫中换上正服之后,又叫人拿了些糕点,简单用了几块点心,随后便去上朝。
等到清冷冷的温黄色朝阳已经爬在半空之时,叶孤城才在外面裹挟着一身凉沁沁的寒气回到乾渊宫,黄缂丝面白狐膁接朝袍上被风吹得冰冷一片,黑狐皮的绣氅亦是透凉,有宫人服侍着脱去了斗篷和朝冠,又换好了软底的便鞋和日常穿的狐绒衣裳,叶孤城这才走到床边,把帘幔掀起一道缝隙,进到里面,在床沿坐了下来,说道:“……西门,怎么不多躺一阵。”
西门吹雪眼下已经起身,背靠着床头坐着,身上不知道是在何时穿上了里衣,将厚厚的锦被盖在腰部以下,手里正拿着一本薄薄的剑谱在认真翻看,闻言,便抬眼看着叶孤城,开口说道:“……我并不曾有事。”说着,将剑谱放到一边,伸手去握叶孤城的双手:“外面很冷?”
叶孤城避开了对方的手,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别碰,我身上现在凉得很。”
西门吹雪从床内拿了一只拳头大的暖炉递到他手里,给他暖一暖冰冷的双手,一面掀开被子道:“……可要进来。”
叶孤城笑了笑,道:“……不用。外面的雪已经下得颇大,我方才在肩舆上一路看了,宫中的梅花,似是就快要开了罢。”
两人正说着,早膳已经被送了上来,叶孤城让人抬了一张小炕桌,将吃食都摆到上面,然后放到了床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慢慢用过了饭。
宫人撤下了桌子,叶孤城漱过口,一面用帕子擦手,一面命人将西门吹雪每天都要用到的汤剂送上来,自己则在床尾的暗屉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玉盒,替西门吹雪在昨夜有些被伤到的位置细细涂了药。
叶孤城昨日虽有节制,但西门吹雪此刻行动之间毕竟还是有些不便,因此叶孤城也不肯让他自己起床穿衣,只动手认真服侍,一边为对方系着衣带,又替他披上袍子,将衣领上的雪白翻毛整理妥当,一边笑道:“……今日在朝堂之上,玄儿倒是说了几句话,我见他言语之间虽还未脱稚气,想法亦有不足之处,但却也已经对朝廷政务有些见识,确实不再是从前那等黄口小儿了……再过几年,竟是也到了该为他选妃的年纪。”
西门吹雪眼底微微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一丝不苟地将腰间的长绦慢慢系上,在叶孤城的唇上一啄,道:“……我却不知,你竟这般急着抱孙。”叶孤城不觉哂笑,道:“……我何时说过这等话。”言毕,将西门吹雪抱到镜台前坐了,然后从用贝母装饰的木台上,拿起一把静搁着的犀角梳。
旁边已经放上了宫人方才端过来的一只紫砂小盆,里面盛着半盆蜂蜜色的汁水,还兀自温热,散发着一种类似于枣木的淡淡味道,叶孤城站在西门吹雪身后,用左手轻轻抚摩了一下男人黑银交杂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拿着犀角梳,在那汁水里蘸了蘸,然后便给西门吹雪梳头。
手里的长发逐渐变得湿润了起来,叶孤城缓缓用梳子理通着男人的发丝,不时地往盆里蘸水,道:“……西门,经了这一阵用药,我如今见你这头发,也渐渐白得少了。”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只抬臂捉住了叶孤城的一只手腕,叶孤城任凭他握着,另一只手仍旧替他将药水用梳子一一润进发中,道:“……再有三五月,应该就已尽数好了。”说着,将已经打理妥当的发丝简单挽好,用玉簪固进湿润的髻里,“……过一时,我且去上清宫,今日有宫中画师为我与父亲绘像,午膳也自要留在那里,约是午后,才会回来。”说着,用小刀细细为西门吹雪修着鬓角:“……玄儿今日自是随着太傅读书,上午应该不会过来,元儿若是来了,你只不要让她闹你就是。”西门吹雪薄唇微动,冷峻的面容上似是浮现出一丝笑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