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阿婆还真报警了。警察一开始没当回事,阿婆轮着拐杖要教巡警做人,巡警一边躲一边叫阿婆报了尼桑的车牌。他查到尼桑本来的主人,愤怒之下决定也教教尼桑的主人交通规则,尼桑的主人吊着嗓子问:“你找到我的车啦?”
凌远在地图上标出尼桑擦阿婆的地址。离本田被丢弃的地点三公里左右。大致确定了谢晗的方向,凌远蹙着眉,用笔点了点地图。
他应该快到目的地了。
巢穴选在哪里,比较好呢。
凌远盯着地图看。商业街?不是。学区?不行。香港这地方有人气的地方寸土寸金,没人气的地方可能有,问题是荒郊野地水电有线电视怎么解决。
凌远问:“谢晗最早被人发现出现在香港是什么时候?”
简瑶迅速回答:“去年六月份。”接着补充:“根据出入境记录,是这样。不排除他用假证件。”
凌远微笑问她:“有什么发现吗?”
简瑶用一种被薄靳言训练有素的专业秘书的态度回答:“谢晗上学的时候外号叫‘jabber’,被人嘲讽是碎嘴子。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滔滔不绝,但是偏偏没什么人愿意听他说话。”
那希望薄教授聪明点。凌远暗想。废话能救命。
“还有呢?”
简瑶犹豫一下:“还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说。谢晗的生母是个生物学家,我看了她的论文,她的论文其实不多,业内对她也没什么评价。我在美国相关页面上搜索关于她的新闻,基本上没有啥成就。但是我注意到,她是一个动物保护协会‘HOME’的骨干成员。我检索了HOME,这个组织,怎么说呢,相当激进,反对一切虐待动物的事情,比如反对动物表演,反对食用动物,甚至反对拿动物当宠物,认为那是抹杀天性。”
凌远一挑眉:“她还活着么?”
“失踪了。”
多半死了。
反对动物表演。
凌远一激灵。
不需要隔音大概因为本身外面就很嘈杂,有地下室,有各种笼子,有水电。
——马戏团!
凌远打电话给梁sir,请他过来一趟。梁sir发觉自己颇得凌院长器重,于是也尽心尽力,吊着只胳膊缠了一脑袋绷带打车过来了。凌远在地图上画了个大致范围,请梁sir讲一讲附近有没有马戏团,动物园,一类的地方。
梁sir挠了挠脸,眯着眼看了半天,用英语绊绊卡卡回答:“哦……马戏团啊,马戏团一般没有固定场所吧……动物园,唉对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地方原来有过一个动物园,前年被媒体曝光虐待动物至死。这新闻我就瞄了一眼,好像说是动物园为了盈利叫动物表演,训练过程中被虐待得很惨,所以死了好几只。香港的民间动物保护协会就去抗议咯,举着牌子不让游客进去买票。”
“那这附近都是什么地方?”
“小商小贩,菜档,排档,什么的。”
凌远觉得后脊梁突然一麻,战栗的兴奋过电一般:“谢谢梁sir。”
他很真诚地看着简瑶:“也很谢谢你,你令我敬佩,女士。”
他直接给李局长打电话,要求秘密地查那个动物园,但不要接近,或许会有危险。李局长沉默一下,让他等回信。
凌远盯着手机,一秒一秒地读数,等着回信。他坐立不安,他害怕白高兴一场,他怕阻止不了谢晗发疯最终会连累李熏然。
主屏的李警官意气风发地大笑,他总是那样温柔坚定地看着凌远。
我的爱人啊,请你对我笑吧。
我的爱人啊,求你……再次对我笑吧。
狮子饲养手册 55
第55章 从来未见。很久没见。
简瑶去茶水间接了两杯咖啡回来。连续的熬夜,让她觉得自己和凌远大概都到极限了。
她用脚顶开门,看见凌远站在窗边打电话。他声音很低,窗外夜色像笔洗里的墨,被风吹得铺开来。凌远就陷在墨色里,看不清表情。
简瑶等着凌远打完电话:“你,你喝咖啡吗?”
凌远强笑一下:“谢谢。”
简瑶不安地看着凌远,大眼睛底下黑黑两片。过度熬夜,血液流通不畅。凌远叹气:“薄教授来香港之后……说过什么没有?”
简瑶摇摇头:“他……几乎不说话。”
凌远用鼻息嗤笑一下:“他说了。他到香港第二天就要求彻查那个动物园,但是……没有下文。”
简瑶愣愣地看着凌远,觉得寒气从地面上泛起。她想起薄教授孤零零地坐在夜色中,像一颗行星。
“我在这里嘚啵嘚啵说半天。”凌远为了安慰简瑶,自嘲道:“照薄教授是不是差远了。”
简瑶艰难地笑笑:“薄教授也不会给人开刀。”
那个动物园,倒了两个月了。但是水电费缴得足,大概有员工宿舍,所以连有线电视都有。园里还有些动物没撤走,有几个照看。照看得不上心,总有动物哀叫。附近居民习惯了,投诉又没有用,人家都倒了,政府部门也不管。
确实是个好地方。
凌远和简瑶对坐在桌子两边,一人手里抱着一杯热咖啡。凌远听见窗外警车出警拉长的警笛,一把锯子渐渐地锯远了。简瑶再笨也明白,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两地警察内部,谢晗,简瑶不寒而栗。
凌远温声道:“你是和熏然一起长大的?”
简瑶拉回思绪:“是的……我们住得近,我经常去他家吃饭。”
凌远笑:“他小时候是什么样?”
简瑶沉默了。她低着头,酝酿半天:“你和他,是那种关系吗?”
凌远端着嘴角:“你怎么知道?”
“这能看不出来吗。爱情这种东西,瞒不过女人啊。”
凌远很直白:“我爱他。”
简瑶吓一跳,举起杯子灌了口咖啡。她吐了口气:“熏然……熏然其实一直都挺傲的。上学的时候,不是很爱搭理人。”
“我以为……他属于那种开朗型的。”
“你是说他很阳光?也确实挺阳光的,很注意言行举止,阿姨这方面对他要求严格。但就是……蛮骄傲。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往他课桌里塞情书,他都懒得看一眼。”
凌远垂着眼微笑。要是早认识他,他想去看看他。看看幼年的李熏然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认,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
简瑶缓缓地跟凌远讲李熏然小时候的事。年幼的,调皮捣蛋的,有点傲气的小男孩儿。凌远就那么听。夜太长,他可以听很多。
简瑶讲了很久。她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她以前也没这么能说,可是现在她急于找人说话。她阻止自己去想薄靳言生死未卜会怎么样,或者李熏然发疯理智全无的境况。
凌远看着这姑娘红着眼圈语速越来越快,只好打断她,想让她平静下来:“你信正义吗。”
简瑶抿着嘴没吭声。
凌远又问她:“你……怕过薄教授吗?”
简瑶看他一眼。
“是不是怕过他,觉得他是疯子,想跑开。”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一直很想知道,熏然他……有没有怕过我。”
简瑶轻声道:“怎么会。”
凌远忽然笑了:“其实我也挺想见见谢晗。”
简瑶默默地喝咖啡,凌远自言自语:“我应该见见他。我们三个都应该见见面。”
警署大楼里兵荒马乱。凌远和简瑶缩在当成储物室的旧办公室里仿佛湍流中的孤岛。关着门,安静地等。
简瑶开始哆嗦。
“今天……能抓到谢晗吗?”
凌远不知道如何回答。
谢晗听见警笛声。
薄靳言也听见了。
他俩同时笑出声。
谢晗停下,问薄靳言:“你笑什么?”
薄靳言几乎虚脱,半睁着眼,目光却依旧锐利:“总有人吐槽警匪片里打得一地尸体之后警察才来。”
谢晗扬眉毛:“哦。”
薄靳言挣扎着不闭眼,他眼前发黑,嘴里干如着火。他面上很平静,警笛也不令他着急。仿佛只是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你寂寞坏了。”薄靳言同情道:“你对着我滔滔不绝,一边想杀了我,一边又觉得难得有个听得懂你说话的人,变成尸体就没意思了。”
谢晗抡了他一耳光,面上波澜不兴:“我这样挺好。”
薄靳言捯气儿。
“你被我抓到两次,就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谢晗道:“你竟然输了两回。”
“让你失望了。”
“那个小女人是个累赘。还有那个小警察也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谢晗很烦躁,他并不发愁警车的事,倒是生气薄靳言凌远自甘堕落:“他们捆住你们,拖住你们。你们的成就不该只有这么点。我想帮你们,可是你们就是不明白。”
薄靳言笑一声:“你不是也不明白。你永远都弄不懂家人友人的意思。”
谢晗狠狠地踹了薄靳言一下。他像个小孩子,天真地喜怒无常随心所欲。薄靳言向后一仰差点翻过去。
“你们不也才弄明白。”
薄靳言咬着牙,微笑:“可惜你却是永远没机会了。”
“啊。”谢晗忽然又高兴:“我手上有人质,我要和警察谈判,我要见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