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摇摇头:“不见了,找不着他。他走之前,让我看了关于鲜花食人魔的所有资料,还有……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抹把脸,眼睛肿的睁不开。她其实是个坚强的姑娘。
凌远看她翻出一只小盒子来。
“薄教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一定要交给你。”
凌远接过盒子,很轻。他打开,愣了。
盒子里,是一面小镜子。
凌远拿出镜子,往里看着。
当你照镜子的时候,你看见了谁?
简瑶看见镜子也愣了,她完全不明白薄教授的意思。
凌远,举着镜子笑了。
“薄靳言说,来不及了。”凌远放下镜子:“来不及了。”
简瑶傻了。
“那个什么鲜花食人魔的资料,给我看一看行么。”
李局长在李熏然病房里陪床,凌远租了一架藤床,让李局长躺着。他自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连夜翻看手提电脑里的资料。夜晚的医院走廊灯关闭,手提电脑屏幕蓝盈盈的光映着凌远的脸,遮盖了他所有的表情。
薄靳言和谢晗斗了很多年。牵扯许多无辜,薄靳言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当年薄靳言被谢晗囚禁,虐打,被发现救出时也是奄奄一息,一身化脓溃烂的伤。这大概就是他一年四季穿衬衫的缘故,他身上都花了。
薄靳言被迫吃过人肉。
凌远抿着嘴,一页一页往下翻。
薄靳言一直没有放弃搜集谢晗的一切资料,这份资料是一直在完善的。薄靳言对谢晗早年做的侧写,几乎全部验证——
高大的男人。长相英俊,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天生对权力渴慕,权衡利弊得失是本能。
领导能力出众,具有领导威信,引人信服。控制欲望强烈到铺天盖地。
心思缜密,医疗知识丰富,专业技术一流。成功的高等级菁英。
极端的自信,自负,自私。
凌远在侧写里看到了谢晗,也看到了薄靳言,甚至,他自己。
谢晗童年不幸福。少年时遭受过女人的性虐待,所以对所有女人恨之入骨。可是他又想有家庭,所以绑架了一个家庭,杀掉男主人,自己作为男主人和他们一起生活,直到腻烦,又把这一家人杀了。
他并不是以折磨人为乐,他只是在做实验。他研究各种各样的人,研究他们的行为,研究他们的精神状态,研究他们的思维。
李熏然,是他做实验的其中一个检材而已。
李熏然被虐待的视频一直循环,凌远就那么看着,看了一晚上。他听见谢晗低沉的得意的声音,他看见李熏然面无人色命悬一线。谢晗说,凌远在看呢。
熏然就笑了一下。
清晨,凌远在医院卫生间洗了把脸。手上的纱布透了水,血洇了一片。他迫令镜中的自己保持冷静。
“不能疯,凌远。不能疯。现在不是疯的时候。”
他拿出手铐,拷在自己右手上。手铐的另一半空悬着,晃一晃,清脆一响。他把手铐按在自己心上,进来上厕所的人觉得他有问题,都看他。
凌远冲他们笑笑。
收拾齐整,他拎着手提电脑直接去了警署。他介绍自己的身份,是内地顶级的外科大夫,三甲特医院的院长。他可以协助警方办理关于谢晗的案子。他美式的英语非常地溜,正好也省了一道翻译。警署的负责人和内地警察的负责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一个医院的院长和这次案子有什么关系。
“薄靳言应该已经推荐过我。麻烦你们往内地打个电话,很快就能证实。我虽然不了解刑侦,可是,我了解我自己。”
狮子饲养手册 53
第53章 HI,ALLEN
凌远一直在翻所有关于谢晗的资料。香港警方很着急,根据目前所有的情况判断,谢晗手里应该还有人质。唯一跑出来的是李熏然,但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熏然在沉睡。李局长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并不是带着任务来的,而是作为家属过来认领儿子。等李熏然情况稳定,就要返回内地。凌远晚上去看他们,李局长仰在沙发上半睡不睡,非常难受,李熏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凌远突然想起来当初李熏然挨了一刀他陪床的时光。
凌远悄悄在李熏然床边坐下。李熏然闭着眼,眼球在不停地转动。心理学专家说他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没有完全沉睡,也没有完全清醒。凌远在美国看过心理医生,他很坦诚地告诉心理医生他总是觉得人很有意思。他观察他们哭,或者笑,并且总结出规律。世间万物都有规律,人的小脾气小心思一点也不特别。每个人大概是根气压计或者温度表,其实是可控的。心理医生是个老头子,整个人挺温和,像一块没有脾气的胖大棉花糖。老爷子微笑:“最近的年轻人可能压力挺大。”
凌远好奇:“还有谁?”
心理医生摇摇头:“抱歉,我不能透露病人的信息。”
凌远也就不再问。
现在凌远絮絮叨叨地跟李熏然说他以前跟胖老爷子聊天,胖老爷子说他心理不大健康,扯了一长串名词,最后也没治好他。凌远越讲声越低,他趴在李熏然手边笑起来:“你每次出门都给我搞成这样。这次我要好好地发顿火。熏然,我很生气。”
李局长醒了,平静地看着凌远。他也不明白凌远是怎么被扯进来的。凌远轻声问:“熏然什么时候走?”
李局长叹气:“要听医院的安排,已经通知了深圳那边,坐车过海关到深圳,然后坐飞机。你也一起回家吧。”
凌远还是笑:“我还不能走。”
李局长道:“听话。你一个外科大夫,掺和这些事干什么?对方是个暴徒,你除了医闹见过多少神经病?”
凌远看着李熏然,攥着他的手。
“有内鬼。”
李局长一愣:“什么?”
“薄靳言在美国就没斗过谢晗,两次让他跑了。谢晗真神通广大?不是。警方有他的人。钱……什么都能买到。”
李局长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薄靳言大概知道内地警察和香港警方里有内鬼,但是不能确定是哪个。熏然被人从公寓绑走,太轻易了。”凌远抚摸李熏然的头发:“您了解熏然,他的格斗能力如何?”
李局长顿了顿。
“谢晗……要返回美国。”凌远的表情冷下来:“他返回美国,再想抓他就难了。”
“那薄教授……”
“他去拖延他了。”凌远把李熏然的手放在脸上,就那么看着他:“事态很严重。只能靠您了,您……”
李局长沉默。
薄靳言被锁在椅子上。和李熏然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狼狈。
“很久不见,薄靳言。”
“很久不见,谢晗。”
谢晗坐在他对面的笼子外:“李熏然还是耍了个小心眼儿。他说什么了?你看出来了?”
薄靳言咧开嘴一笑,牙齿上都是血色:“谁知道呢,反正骗过你了。”
谢晗歪头看他。老朋友来找他玩,他很高兴。
薄靳言脸色苍白,汗透衬衣,他身上斑驳的疤透了出来,惨不忍睹:“我一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是香港。”
“为什么呢?”谢晗微微一笑。
“这个巢穴,你经营多久了?”
“不算太久。你觉得如何?”
薄靳言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你觉得你是犯罪天才,在这儿营造气氛?可笑!你为什么出现在内地,因为你缺钱了!你用钱养了一帮贪得无厌的废物,可怜!”
谢晗也不着急:“你看,虽然是废物,你也没挖出来,在警署里战战兢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对策。”他抓着栏杆蹲下来,仰着头有点天真地看着薄靳言:“你那个可爱的小女助手,也没帮上忙。”
薄靳言绷直上半身,铁链哗啦一响。
谢晗得意:“别激动,别激动。我们都知道,你是替她来的。我对女人完全没好感,既然你投怀送抱,我懒得多看她一眼。”
薄靳言抿着嘴,盯着他。
谢晗眨着眼睛:“我想见见ALLEN。”
薄靳言面无表情。
“让ALLEN出来嘛。”
薄靳言冷冷地笑:“叫ALLEN干嘛。”
谢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就蹲着看他,也并不让人反感:“我想他了。”
薄靳言的笑意越来越大,笑得谢晗有点恼怒,打开笼子进来抓着他的椅背低下头来:“笑什么。”
薄靳言轻声道:“ALLEN,从来就不存在。”他怜悯地看着谢晗:“我骗你的。”
梁sir第二天出院,凌远过来,给他鞠了个躬:“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梁sir吓一跳,他有点怵凌远,眼睛瞪得老大。凌远看梁sir亲切,他和熏然一样,都是热忱真诚的青年,眼睛又圆又大,有股昂扬的神气。
梁sir语无伦次地讲粤语,凌远一句没听懂。梁sir英语读和写都还行,说的时候口音太重,但好歹能听懂凌远的意思。他忍着没问凌远右手的手铐是怎么回事。
凌远需要他的帮助。
凌远给他放了谢晗录的视频,里面的李熏然简直是强弩之末。一开始谢晗逼他说话,他一动不动。僵持一段时间,他笑了一下。
凌远暂停,问梁sir:“背景里有段杂音,好像是电视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