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蓦地竟有了落泪的冲动。他深吸了几口气将鼻间的酸涩感压了下去，有些艰难地在脸上凝出一个微笑——他几乎就要忘记那是一个怎样的弧度，眼角应该弯成什么模样。
“叶修。”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和颤抖，还好音量不大对方肯定没听到。他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的声音不会有任何异状后，才加快脚步追上去提高了音量喊道：“叶修！”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在看到周泽楷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丝毫没有要掩饰心中喜悦的意图，转过身往他这边疾走了几步：“啊，小周！你任务完了？”
“嗯。”周泽楷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个音，就被叶修一胳膊勾住了脖子。脑袋挤了过来，周泽楷能感觉到头发扫过耳畔的痒意。
“你这家伙来得太慢了！”叶修笑着，“居然分开了一个星期，说好的能去任意时间呢？你出任务回来就不能无缝衔接吗？”
看着眼前分别一个星期就嫌时间太长的恋人，周泽楷想到那个经常几十年才能见自己一面的爱人，只觉得词句都哽在了喉口，拼死才让四个字突出重围：“没法……无缝。”
“哎，我也就这么说说，知道你们乱七八糟的规矩多。”叶修大手一挥，“得了，刚好今天我轮休，约会走起——你想去哪里？玛雅？百慕大？火星基地？”
——哪里都不用去，我只想多看看你。
这样想着，周泽楷却只能这么说道：“吃饭？”
“啊啊也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咱们去楼外楼？听说那里出了新菜。”
“不用。”周泽楷随手指了街边的馄饨店，“就这吧。”
两人一人点了一大碗海味馄饨，由于是夏天，叶修吃出了满头汗，电风扇对着吹都不顶用。对比起来，周泽楷在这种天气里还整整齐齐穿着风衣戴着帽子，身上还偏偏一滴汗都没有，馄饨店的老板都瞅他好几眼了。周泽楷吃了一半便停下了搪瓷勺子，看着叶修对着捞起来的馄饨吹着气。
“……我还以为你很饿呢，还琢磨着你那个任务估计挺棘手的连饭都没得吃，你也不吃点东西垫垫再来找我。”叶修将这只馄饨咽下，拿勺子搅着汤试图让热量散发得更快些，“结果你这是，唔，只是想吃馄饨了吗？”
周泽楷只能笑笑，然后低头再舀了只馄饨。
“……怎么？累了吗？不舒服？”叶修探了只手过来，试了下周泽楷额头的温度，“要么回塔迪斯里睡一觉？我说你就算想我了也不用这么急着赶过来啊……还是你花了太多时间找我？也是，我可是跑到三年后了。下次你别瞎找，给我发坐标就好了。”
“……没事。”
周泽楷定了定神，为自己居然没能在叶修面前掩饰情绪感到了些许懊恼。如果是叶修的话……不，当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叶修也一样。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感，演技再高超的人也遮盖不掉。
——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于是他顺着叶修的话开口道：“有点累。”
“那赶紧回去休息一下——老板，结账！”付了钱叶修赶紧将周泽楷拉走。叶修没有任何房产，反正房子放着最大的可能性也是搁着积灰。除了回叶家的时候，叶修都是住在塔迪斯里——要么是自己那台，要么是周泽楷这台。杭州有监测塔迪斯的网路和设备，叶修停在哪里荣耀都会有记录，有急事的话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他，若叶修不在杭州便会给他的固定邮箱留言。
今天的君莫笑依旧是一台自动售货机，摆出的商品是一溜的大白兔奶糖。叶修扶着门叹了口气，让周泽楷先自己进去睡。
“笑笑又要换口味了，看来橘子味水果糖已经吃厌了，我去趟超市先。”叶修地在周泽楷唇角啄了一下，快速到只像是羽毛擦过，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周泽楷站在门口呆立了很久，才意识到叶修早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他动作迟缓地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君莫笑的门。
驾驶室右边的走廊，拐个弯，就是叶修的卧室。走进去轻轻说一声“开灯”，房间里便亮起了光。周泽楷很久没进叶修的卧室了，这段时间里，每次相见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是不欢而散。而眼前这间屋子的摆设与他记忆中的显然有不少出入，多了几个他没见过的东西，好些他熟悉的东西也还没有——比如那个放在门口、可以说是他专用的衣帽架。
他将帽子放在了柜子顶上，然后把风衣挂在了椅背上，外裤也一并搭了上去。
周泽楷在床上静静坐了几秒，这才猛地倒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关灯。”
房间缓缓陷入了黑暗，周泽楷将那股叶修身上从未变过的淡淡烟草味嗅得更加清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鼻尖萦绕的气息全部收进肺里。那人的味道与氧气紧紧缠绕，好像这样就能通过血液传递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胞。
“叶修。”
他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我好想你。”
明明人就在身边，却思念到快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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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能写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叶修了……
天啊我快扛不住了……
第五十六章
近些年来他愈发习惯去揣度叶修的心思，对比着两人的心境，思考在对称的时间轴上，叶修是否也曾经如现在的他一样，在爱人不知道的地方、视线无法抵达的角落里一个人想念到心脏揪紧。周泽楷想那些所谓的换位思考都是胡扯，只有切实的感同身受才能体会到对方的心境，曾经闪现在叶修眸中的晦涩不明的眼神如今他照着镜子便能捕捉，仿佛两人的心之间再没有任何距离。
周泽楷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他已经听到了叶修的脚步声，很轻，然后在门口停住了。周泽楷本以为叶修会离开，可对方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摸着黑来到了床边，又伸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周泽楷忍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明显感觉到叶修的手抖了一下。
“你醒着啊，吓我一跳……还是我吵醒你了？”
“没。睡不着。”
“可能累过头了吧，有的时候会这样，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面全是事根本就沉不下去。”
“嗯。”
“……你在想什么？”
周泽楷如实回答：“想你。”
“喂喂，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花言巧语啊。”周泽楷看不见叶修的脸，却知道他一定是笑了。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了一块，应该是叶修坐在了他身边，“我发现你总是这样，平时安安静静不说话，有的时候一开口就肉麻得要命。”
“……有吗？”
“怎么没有？比如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叶修低低地笑着，“当时我差点被你一记直球打懵了。不过周围那群人比我还懵呢哈哈，对着我们吼着我们居然还没在一起，笑死我了。不过也是啊，当时我跳到了太后面的时间节点，他们都看我们秀了好些年恩爱了吧！”
“嗯。”
“说真的，有的时候听他们讲话很好玩啊，虽然也会被惊吓到就是了——当初无意间听有人议论我们两个关系的时候，我好半天没回过劲呢。”
“很惊讶？”
“不如说是惊喜吧？那个时候我就有点小心思了，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该追你，还有该怎么追你，结果就有人告诉我——嘿，你们两个在一起好多年了情比金坚我们天天被你们闪裂三副墨镜。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大写的心想事成好吗！”
周泽楷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我们真的很闪？”
“大概吧哈哈哈！不站在旁观的角度哪里看得出来啊！”
“也是。”
“……诶，说起来，我们完全可以做到的啊。”叶修显然是拍了一下大腿，周泽楷听到了“啪”的一声，“毕竟我们有塔迪斯，让笑笑维持在变色龙状态，我们躲在旁边偷偷看是完全可行的吧！”
周泽楷的心脏在瞬间狂跳了起来，然后又渐渐地放缓：“想去哪天？”
“要么就看看我们之前的样子？唔上次见面是三年前的七月二十三——不不不，还是看看日后我们是怎么约会的，未知的才更有趣嘛！可是日后我们哪天是在一起的啊……难道直接在荣耀里面蹲点吗？不行，荣耀里面有检测设备的，要是两台君莫笑一同出现未来的我就知道了……”
“……你现在做了，未来肯定知道。”
“是哦，有道理。”叶修愣了一下，懊恼道，“那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围观啊，我现在去看了到时候我就知道过去的我和你在偷偷看，这太羞耻play了怎么可能保持常态？果然还是得看过去的我们吗……啊，我怎么忘了，我们可以看录像啊！我办公室里头有监控的！”叶修说着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又坐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咳嗽了一声，“那个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去看。”
“真睡不着。”周泽楷坐起身来，并开了灯。灯光由暗渐渐变亮，一点也不刺目，叶修的脸也随着灯光的变化逐渐清晰，他看着这张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又后悔了起来，恨不得再躺回去，就算的确没有睡意，让他干躺几小时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