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修没有给他反省的机会。
“哈哈看来你也很期待呢。”叶修把周泽楷的衣服递了过来，然后又去够衣柜顶上的帽子，“唔……我觉得我需要添个衣帽架。”
周泽楷从下往上扣着扣子，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才发现扣漏了一枚。叶修见状一帽子扣在了他脑袋上，然后帮他将扣错的一一解开，再重新开始：“你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一直觉得你像只机器猫一样无所不能。”
“……做不到的，很多。”
“哈哈都一千岁的人了干嘛还这么老实啊，你是人又不是神。你只要能做一件事就够了……”叶修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没有将话说完。
可纵使他没说下去，以周泽楷对爱人的了解，他也能明白那未尽之言是什么——
你只需要一直陪着我就够了。
周泽楷庆幸叶修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应下的保证，也是他不可能撒下的谎。可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了，马上叶修就会知道这只能是一个奢望。
而他不能阻止。
“如果要看的话果然还是再往后面跳几年比较好咯。我一般不值后半夜的班……那就两年后的今天凌晨三点，直接到我办公室……哈哈果然没人，开机开机。”
恰恰相反，他还必须保证这一切发生。
“……这也太多了，挑哪天的看啊。哎运气不好，这天你根本就没出现。我看看这个……啊，看到你了，我倒回去一下……我晕，你就开了个门我就蹦进塔迪斯了——走了，啊，我自己回来了——我这穿的一身什么衣服！我是去了古罗马吗？下一个……”
甚至是倘若叶修没有看到他们因为时间线而争吵的录像……
“诶诶诶沐橙，哎哟这穿的，是要去舞会吧打扮得这么漂亮——哦我又跑了。啧啧别说，站在旁人角度果然不一样啊，你瞧瞧我这班上的，我要是领导早就把这样的员工开了。虽然不会误工吧，但这影响多不好啊！”
他也要亲口告诉叶修他们的时间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卧槽小周你看我这是在干嘛啊，我把文件都扫地上了，我那天心情特别不好吗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掀……”
“……够了！别看了！”
周泽楷直接切掉了电脑的电源，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刚刚走下战场。他看见了叶修愕然的眼神，那里面还夹杂些生气，然后瞬间那些小怒火都熄了，变成了担心和关切。他觉得自己根本就面对不了这样的视线，却还是强迫着自己迎了上去。
“……叶修，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宣判着自己的死刑。
“我只能……陪你到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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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能说什么
第五十七章
“为什么？”短暂的寂静过后，叶修很快地开了口。他的面容甚至堪称平静，就如方才的沉默一般毫无起伏，“你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一定有理由。”
周泽楷想回答，可方才的话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勇气，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上仿佛压了千钧重量，根本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叶修的坐姿变了一下，又静默了几秒，问道，“是客观原因吗？出了什么变故？如果你告诉我是因为感情淡了而分开，那么不好意思，我不相信。没有人会为了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把一条命都赔进去，就为了救一个死不了的人。”
叶修目光灼灼地看了回来：“是不是？”
“……是。”
那些重物消失了，周泽楷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起来，在叶修说出更多猜测前开了口，声音中一丝滞涩都没有。毕竟今天要说的一切早就烂熟于心，他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他不像是在解释，而是对着已经打好的草稿念读。
“我们的时间线，见面的顺序，是反的。我的过去，是你的未来。我的未来，是你的过去。我已经爱了你很久，而你才刚爱上我。”
周泽楷凝望着叶修透亮的黑眸，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已经千岁，成熟风趣，了解自己的一言一行。而现在……他还这么年轻。
年轻到要蹙起眉头，花时间去消化时间线相反这从未接触过的抽象概念。不过这个过程并不会长，周泽楷知道的——叶修非常聪明，毕竟能够以人类的身份驾驭一台塔迪斯，纵使他说得简略，可叶修一定能够理解。
“……怎么解决？”片刻后叶修开口，声音压抑得仿佛暴风雨的前夕。
周泽楷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人在他耳畔低语——你看，这就是叶修，这就是你爱的男人。没有追问，没有发怒，没有难过，这个人只会在第一时间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无论年长还是年轻，他都像一颗灼灼燃烧的恒星，死死吸引着周泽楷的目光。
可这个命题只有一个答案，简单到只有两个字——
无解。
“这世界上没有无解的东西，你以为没有，那也只是你没有找到方法。”叶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坚决，“我相信你说的这一切就是你以为的，但是我绝对不会接受。你说没有解决的方法，那我就找给你看。”
“……你还没懂。”
“我怎么没懂？”
“已经看了。”
“什么已经看了，你——”叶修恍然地睁大了眼，蓦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已经看我去找了……没找到。”
“……是。”周泽楷垂下了眼，“不信的话——现在我八百三十二，下次，八百二十九，你可以问。”
叶修咬牙：“那是你的已知，不是我的。既然对于我来说还未发生，那么时间为什么不可以被改写？”
“你是定点。”
这四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叶修头上，他再也说不出反驳的字来。他从兜里掏出了烟盒，一根烟抽到一半却最终被连着盒子揉在一起丢到了旁边：“我去问沐橙。她知道我今天轮休……两年前的今天我轮休，说了会过来的。”
周泽楷终于明白了为何他去找苏沐橙问叶修定点身份的事情时，对方会是那样的态度——无论是他还是叶修，在发现了时间线相反的问题后，居然第一时间都是去找她问清楚。可他们确实都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这么多年辛苦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着，正要跟着叶修的脚步进君莫笑，却被叶修拦在了外面——这还是周泽楷第一次被拒绝进入。
“你说我的时间不能被改写，那我就从这次开始改。”
周泽楷愣了一下，看塔迪斯的门在眼前猛地关上，在他能反应过来前，那特殊的引擎声便响了起来，君莫笑在虚实之间交替了几下，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塔迪斯停在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两年前，叶修这是，就把他丢在这里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泽楷突然就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最后不得不一手捂着肚子跌坐在叶修的椅子上。
——傻瓜，我的腕表有紧急安全协议，可以直接传送回去的啊。
“哈哈……哈哈哈……”
他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冒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呵呵……”
笑声最终渐渐低了下去，归入了午夜应有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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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我却哭了QAQ
第五十八章
再一次见到叶修，居然是在图书馆星。
无论在哪个时代，实体书都永远不会过时，比起显示出来的数据，能捧在手心的、沉甸甸的事物才更有质感，图书馆永远都不会在文明中消失。而图书馆星无疑是宇宙中最大的图书馆，庞大到需要整颗星球才能装下，纵使穷极一生也无法将它的藏书读完——除非你能活得像时间领主那般长，可就是在拥有十三条命的时间领主中，也没有多少能拍着自己胸脯说读完了这颗星球上所有书的人，事实上对于大部分时间之子来说，嘉利弗雷的图书馆就够他们耗上一辈子了。
图书馆星的书籍种类划分区域是按经纬度来算的，周泽楷现在是在这颗星球的子午线上，北纬三十二度，属于历史书籍区域。周泽楷在自助终端排队还书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专心看书的叶修。图书馆星的人很多，可中间隔着那么多身影，周泽楷依旧在缝隙中捕捉到了对方。
将书塞进终端口，屏幕上出现了个人信息和还书成功的字样后，周泽楷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出口处走了过去——那里有小卖部。在买了两瓶水后，他才往叶修所坐的桌子走了过去。
才刚到跟前叶修便发现了他，抬起头来并没有表现出对周泽楷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意外。叶修只是弧度很大地笑了一下，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周泽楷手中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便继续埋头看起了书。
习惯性动作，显而易见——周泽楷做出了判断——他们这样在图书馆见面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对叶修来说今天的见面可能是事先说好了的。毕竟周围的位置都坐满了，唯独叶修这张双人桌还留有一个空位，而叶修是不是会介意对面坐一个陌生人的，他一定拒绝了好几个询问是否可以在此就坐的人，因为知道周泽楷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