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之位有什么好稀罕的,成天被琐事牵绊束缚难得逍遥自在。”
确实,若施玖真要夺教主之位那势必不会将前因后果说予展昭听,这不没事找事凭空折腾出个横刀夺位的人。展昭心念一动,一字一顿道:“你是,要废了当今的阴山教主。”
“嗯还不错,教主虽待我极好但我可是讲良心的人。”施玖也不细说,干脆承认之后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如今还太嫩了,连个屁都算不上的堂主都能把你弄个半死不活的。现在带你去阴山教,你只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展昭皱了皱鼻子,能别那么直白打击人嘛。
“阴山教如今被称为魔教,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先放你些年岁,等你什么时候有能耐来阴山教了,我必八抬大轿亲自来迎。”前一句半还是正经的,后半句又憋不住露出了本性。
无所不为,四字敲在展昭心头,激起年幼血脉里的一腔豪情。施玖这人看起来极不着调,展昭却凭直觉信他。权量衡重寻思片刻,一对星眸笃定而坚毅,“你是阴山教的人,你说的话虽可信但我还要找师父确认。不过即便我不是阴山教主后人,阴山教若再像如今这般为非作歹丧尽天良,我展昭他日必当上阴山,诛宵小,定青天。”
“啧啧口气不小,”施玖兴致忽起呸的吐了草根,收敛轻佻语调道:“一言为定。”
展昭双手撑地站起身,掸掸下身雪花一本正经道:“八抬大轿就不必了,留给你自己吧。”
施玖拿个中指挑一挑额前那撮碎发,扭了扭脖子道:“也对,八抬大轿不能给你,要留给今天在你们天鸾碰上的那个美人。”
“天鸾美人多了去了,但愿随阴山教护法大人去的还真是没有,”展昭心不在焉辩驳。真气运转烘干衣裳水渍,一面朝远处眺望但求快些寻着那些所念所担忧的人。
施玖也不生愠,对着虚空醉酒般如痴如醉道:“就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的人,那身段那手那脸,啧啧。再瞪眼也没用,你这等没长开的小崽子跟个秃毛鹌鹑差不多,哪能和我施玖看中的美人相提并论。只是那美人脾气不大好,不过扯断了他的衣袖就劈头盖脸甩我一脸子丧魂钉,幸亏躲得快。”
非天鸾小辈,随手就是一把丧魂钉。心下愈听愈惊,人选呼之欲出却荒诞不经到不可思议。展昭抬手打断施玖的黄粱美梦,再三斟酌后问:“等等,你说的美人……是男是女?”
“自然是男的。武功好嘴也厉害,天底下还能上哪找去,”施玖理所当然应和再添油加醋夸赞一番,又嗖的转了目光紧紧盯住展昭,玩味道,“怎么,不相信啊。你就坐看施某抱得美人归吧,到时羡慕死你。”
展昭半晌无言,着实被施玖捣鼓出的生生不息的花样糊了思绪。许久,方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么会想到要那样……就是当媳妇。为何不是当兄弟,交知己?”
施玖啪的毫不留情敲了把展昭的脑门,恨铁不成钢跺着脚道:“你傻啊。兄弟、知己能和媳妇比吗?”
羊角哀左白桃生死相交,俞伯牙钟子期知音相和,忽子公子寿患难相携,兄弟、知己怎就不能和媳妇比?便若……那只小耗子,陌路来逢一见如故,从此彼此之间足以许诺一生荣辱与共。施玖此言,展昭无论如何也不敢苟同。
然而施玖不过才抛了块砖,这货真价实的玉可还在后头。摇头晃脑半刻也不停歇,一股脑来了段长篇大论,“兄弟关系再好能同寝同食如胶似漆?就算交情好到桃园三义士如此地步,这不论是你兄弟还是你娶了媳妇以后总归不能再无所顾忌爬上一张床吧。有了媳妇有了孩子总得匀出空档打点相陪,多费功夫费心思。你见过好兄弟能像好夫妻一般如影随形一辈子相伴如初的”
展昭竟被说的无言以对,似乎有那么些道理。尤其是想到日后天各一方不知何时能相遇,即便是重逢了也携妻拖儿再不似如今,心底蓦然生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十一章(4)
施玖不遗余力搬弄他那套歪理,“兄弟要做了什么不妥的事你无可奈何吧,最多也就提点一番管不到底。媳妇就不同了,自家媳妇当然得好好护着,有不开眼的人欺负上门直接打出去。哪个没安好心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你媳妇,大可光明正大一脚将人踹开。兄弟不行了吧,人家与什么人结交哪轮得着你过问。”
江湖人心险恶,过些年以后那耗子若掏心掏肺结交了什么歹人,还真不好掺和。展昭忽而佩服起此番言论来,该多么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才能有如此一针见血的见的。
“兄弟再好看也吃不着。媳妇不一样,时不时占点小便宜,偶尔的来点大便宜。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怎么摸就怎么摸,啧啧小日子美的。特别是像我家美人那样的人间绝色,这手摸上去……”施玖陶醉其中久久无能自拔,越思越来兴致越说越露骨,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靡靡之词一个接一个不消停直往外蹦。
细致入微的言辞描画硬生生说得尚不解美色为何物的展昭满脸潮红,一双耳烫得跟两刚出油锅的烧饼无异。刀光剑影里也不眨一下的眼一直往鞋履处溜,偏又舍不得就此打住错过后话。当真是……鬼迷心窍。
唱独角戏唱过瘾的施玖终发觉面前这小儿不知不觉中成了只烂熟的虾,于是乐呵呵欠了身子逼近逗弄,“瞧瞧这害羞劲,啧啧,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吧哈哈。想娶谁当媳妇儿了嗯?拉出来给我瞅瞅。”
“胡说八道,尽是歪理,”展昭神色淡然地顶着两腮鲜艳欲滴的酡红反驳。
施玖笑得前俯后仰,露了半截的紧致腰身大幅度一扭道:“歪理?你还不是听得津津有味,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可跟你说啊,这看准眼了得赶紧下手愈早愈好。若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利器破空之声瞬息临近,势如雷霆迅若疾风。施玖去字未落运气挥掌,两指用上缠绵之力逐渐卸去暗器附于暗器上的劲道。施玖以手腕为心疾缓交叠转了两周,那枚凌空而至的梅花镖已被捏在两指之间。
梅花镖弧形五刃,中烙梅印,是花师傅。展昭身形微蜷向侧方一跃拉开与施玖之间的距离,蓄力双足猛地展开燕子飞避开此间是非之地。
红衣耀目翩翩若舞,花熠堪堪落足积雪之上,周身两转那镶了墨色滚边的下摆便呼啦啦掀起一片飞雪。白得几近透明的修长手指捻了三根银光闪闪的细针,于狭长凤目之前缓缓掠过。露了一半的唇角勾一抹又冷又险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瞳眸聚焦处正是爱不释手玩弄梅花镖的施玖。
谷篱随后而至,拣一片厚厚积雪噗通坠地。一见展昭便忙不迭招呼,兴致勃勃吹了吹满嘴白须道:“展小娃,没死啊。”
陆怀墨与王兴祖见势略略一迟疑终相继现身,不想施玖老远见到这两人便板下脸呵责:“做什么做什么,这儿没你们事,赶紧的滚远些。”两人投奔阴山教本就心中怀愧,施玖此言二人正中下怀,从善如流飞快下山去找阴山教众。
花熠薄唇轻挑徐徐道:“施大护法真是威风。土狗披上虎皮,倒也有那么几分样子。”
施玖目视花熠不挪眼,双眸璀璨噙满了笑意,扬起手里劫持来的梅花镖贴上唇齿。火热的唇印上冰凉的刃,口中一吸发出响亮的动静,引得梅花镖嗡嗡震颤。继而灵巧地翻身拂袖,打落一排细针。
“美人,别一见面就打呀,我们叙叙旧叙叙旧。”“美人就是美人,连打架都那么好看。”“哎呀呀美人出手怎么一点都不留情……”施玖乐在其中边打边嚷,然而花熠武功卓越面对施玖下手又狠岂是轻易可以对付。两人你追我赶一会儿便只闻施玖之声不见两人之影,又过一会儿连声音也再听不见。
这厢谷篱拎着展昭后领滴溜溜转上半圈,怨声载道:“那小家伙见着我满口满口都是猫,非得支我来寻你,也不知喝了你的什么迷魂汤。可怜我这把老骨头给你们两小崽子跑腿,简直是岂有此理!”
“玉堂,玉堂他可还好?”展昭不顾谷篱的怨天尤人一把捏住他手腕,眨巴眨巴眼满是期待。
谷篱将一把雪白胡子吹得风生水起,瞪眼道:“你俩就是一丘之貉,得得得,不与尔等小辈计较。那小家伙好的不能更好了,以身为饵愣是把北斗双侣引入烂柯阵里来了个瓮中捉鳖。”
展昭捏在谷篱手腕上的十指松了,面色微沉问:“以身为饵?”
“可不是,丁点大个小不点居然步步为营把北斗双侣耍的团团转,那副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样子倒不是装的。”谷篱空闲的手啪嗒啪嗒拨弄两粒飞蝗石玩,意犹未尽道:“哎你是没见着,当时甭提有多好玩儿了。我用这石子瞄准了打,那小家伙就一蹦一跳的跟个短腿兔子一样。”
“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展昭念叨,咬字很重。
谷篱食指一曲一弹把两粒小石子弹出一丈多高,又展了手掌稳稳当当接住。花白眉梢一跳一跳,心直口快直言不讳,“若非直接瘫倒了寸步难行,铁定得跟来。幸而动都动不了了,才不用带着这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