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这些东西皆不重要。只要她能杀了那个人,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于是,赵碧梳对着人影无踪的街道,恨恨地跺了跺脚,又对流血不止,瘫软在地的尹青骂了一声“废物”,头也不回地跑去寻觅沐浴更衣之处。
沈浪望了匆匆离去的赵碧梳一眼,走到尹青面前,伸手想要扶起他。
尹青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扭动身体,艰难避过。
他用警惕的目光审视沈浪,道:“那人是谁?”
沈浪道:“‘千面公子’王怜花。”
尹青微微一怔,眼中升起沉沉暗霾。
他自嘲道:“哈,一个男人。”
他又问:“你到底是谁?”
沈浪道:“沈浪。”
尹青冷冷地哼了一声,挥开沈浪的手,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赵碧梳的背影,一瘸一拐地离去。
沈浪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一叹,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日薄西山,霞光昏黄,将三人彼此远离的身影拉的老长。
第20章 傀儡戏(九)
翌日,辰时,沈浪三人齐至城西飞霞苑。
清晨时分,秋风微凉,团云层层漫卷,红日在浮云下若隐若现,洒下薄凉的光芒。
历经昨日变故,三人虽未分道扬镳,但赵碧梳冷厉的眉眼,尹青淡漠的神色,以及对沈浪若有若无的戒备,无一不在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融洽如初。
赵碧梳瞧了一眼大门上书有“飞霞”二字的牌匾,昂首阔步,跨门而入。
跟在她身后的尹青却足下一顿,踌躇难行。
他不但对沈浪心生疑窦——他并不相信沈浪就是沈浪。
同时觉得,这戏园之邀乃是一场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如此忧心忡忡下,身上负伤又精力不济的他,不禁有些心神恍惚。
门前牌匾上温润婉约的“飞霞”二字,竟被他看出了杀伐之气。连那精美雅致的玲珑拱门在他眼中,都化为了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将入门之人碎骨啖肉。
赵碧梳听见身后脚步骤止,她蹙眉回头,冷哼道:“怎么不走了,怕了吗?”
见被师妹看轻,尹青急忙解释道:“师妹,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此地危机四伏,显然是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我等下的套子!”
“若是我一人前来也就罢了,如果你有任何闪失,我当如何向师父交待啊……”
尹青话未说完,赵碧梳打断他道:“够了,不必再说!”
“既然我们答应了来,就不要推三阻四,临门退缩!倒叫对方小瞧了咱们!”
这一番话说得连斥带训,连句“师兄”也不唤,那傲慢的态度瞧着不像尹青的师妹,倒像是他的长辈似的。
赵碧梳一向在铁狮门飞扬跋扈惯了,尹青虽为铁狮门大师兄,平日里也要对赵碧梳毕恭毕敬,她说往西便绝不会往东。
此刻被赵碧梳一番抢白讥讽,他面皮臊红,心生恼怒,却不敢冲着赵碧梳撒火。
转头看到沈浪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副从容不迫,优哉游哉的模样,顿时觉得那张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
于是冷笑道:“还不是因为有人自作主张,明明是个连名字都不肯说的藏头鼠辈,竟有脸替我们做主了。”
见尹青一股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沈浪无奈地笑了笑,正欲解释。
赵碧梳插嘴道:“是我们自己本事不够被人拿下,怨不得沈大哥为救我等性命,与那贼子虚以委蛇。”
“况且,对方只凭沈大哥一个承诺便轻松放人,根本不在乎我们是否一定会依约前来。这样的作为,不就是在向我们示威吗?”
“他就是要告诉咱们,此地已被他布下天罗地网。无论我们逃至何处,只要他想,抓住我们简直易如反掌。因而他也不在乎是先放了我们,让我们老老实实地自己赴宴,还是用刀架在脖子上,押着我们去看戏了。”
赵碧梳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分析得当,不禁令尹青将她瞧了又瞧。
尹青实在不明白,他这骄纵莽撞,跟头横冲直撞的老虎似的师妹,何时学会冷静思考了。
还没待他想明白,却听赵碧梳笑道:“这些话都是我听沈大哥说的,我觉得非常有理。”
“所以师兄你也不必像个娘们似的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
她讥诮道:“这个套,我们是不得不跳。”
“若是等刀架在脖子上,被逼着跳。我看你这个铁狮门大师兄,我这个掌门千金还能剩下几分颜面!”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长驱直入。
沈浪看了看尹青,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
若是再晚几步,他的脸可就要被那凶神恶煞的目光给烧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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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刚一进门,一位身形微佝,一身华服老人,笑迎而来。
正如王怜花所说的那般,张管家果然担起了迎送宾客的角色。
尹青一看到他,心中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豁口。
他冷笑道:“张管家,昨日见你还是一副畏畏缩缩,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今天怎么却笑容满面的,难道不怕笑掉了你的一副老牙?”
面对尹青的讥讽,张管家没有丝毫怒意,甚至将他一副菊花似的老脸笑得更开了些。
他道:“瞧您说的,奴仆是家主的脸面。有贵客临门,我哪敢哭丧着脸,就是笑烂我这张老脸,都不足为惜啊。”
“家主?”口中咀嚼着这个词,尹青的神情越发讥讽。
“只一晚上你便换了主人,若是张夫人九泉之下有知,会不会被你气活过来?”
张管家微笑道:“夫人会不会因我这个小角色被气活,老奴不知。老奴只知若是不认新主,此时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被挂在那大门口的檐角上风干,而非站在这里跟几位说话了。”
“夫人是玉观音,活菩萨,心肠最是慈和不过的,必不忍让老奴这么早地下去伺候她吧。”
张管家一番没皮没脸的言语,让本就不善口舌的尹青哑口无言。
先前的气未能撒出去,又惹出一肚子火来。
尹青一个冲动,一掌含怒拍出。
尚未触及张管家,一只手突然出现,托住他的手肘画了一个半圆。
尹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一掌击到空处。
他对沈浪怒目而视道:“你做什么!”
沈浪道:“做我该做之事。”
他反问道:“你又在做什么?”
尹青怒喝道:“替张夫人杀了这个无耻叛奴!”
沈浪长眉一挑,道:“不是因为冲动?”
尹青喉头一噎,道:“我、我……”
沈浪又道:“不是因为迁怒?”
尹青涨红着脸道:“我、我……不是!”
他梗着脖子瞪着沈浪,若是沈浪再多说一句,他便要挽起袖子与沈浪打大一场,纵使十个师妹也拉不住他。
沈浪果真又多说了一句,然而他说的却是:“我当然相信尹兄。”
他笑眯眯道:“相信尹兄既非冲动亦非迁怒,只不过处于义愤,想替张夫人教训教训他罢了。”
“然而我们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界上,张管家又是个老人家,绝对熬不过尹兄一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尹兄你认为呢?”
尹青面沉若水,他并非蛮横之人,冲动过后便隐隐有些后悔。
见沈浪给他搬了个台阶,微微沉吟片刻,对张管家道:“哼,今日便不与你计较,领路吧!”
张管家笑着对三人拱了拱手,领着他们穿过曲折缦回的游廊,进入观戏的大堂。
此刻,堂中已然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十分的喧嚣热闹。
宽阔的大堂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四五十张圆桌,每一张圆桌都是用细腻温润的黄花梨做的。桌面上摆放着茶水果品,瓜子糕点。六七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品茶食果,谈笑风生。气氛散漫喧闹,完全是一副等着大戏开场的热闹景象。
沈浪在人群中认出了几张半生不熟的面孔,赫然就是昨日在面馆里吃面时,遇到的自称“沈浪”之人。甚至连那三四岁的毛丫头都在,被她娘亲搂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娘亲发髻上的珠花。
走在前面的张管家瞧了小姑娘一眼,低声嘀咕道:“柳家媳妇也真是,带着丫头来瞧什么热闹?白捡的便宜有那么好占么?”
沈浪耳尖一动,走到张管家身边,笑着唤了一声:“张管家。”
张管家笑应道:“相公有何吩咐?”
沈浪道:“那个小姑娘,你认识?”
张管家笑容可掬道:“老奴自小生长在此地,这镇子上可没几个人是老奴不认识的。”
“那丫头是菜市口宰猪的柳屠夫的幺女,大约是被柳家媳妇带出来见世面的吧。”
“老丈好记性!”沈浪笑道,“那在座之人,有几个是老丈不认识的呢?”
这状似不经意的一问,令张管家浑身一个激灵。
他转头望向沈浪,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觉得那双微弯微翘的眼睛,锐利得仿如刀锋,只一眼便能割开他的面皮,将他的心肝肠肚大喇喇地暴敞于日下。
张管家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将沈浪三人安排在戏台正前方的一张紫檀大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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