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一个踉跄后稳住身体,转头,嘴角微微浸出血渍,笑着哭着道:“怎么不让我说了?是怕给你们明家丢脸,还是怕汪曼春知道?”
明楼就这么看着眼中眼泪嘴角有隐约血痕的阿诚,仿佛整个人化成了一个冰冷的铁铸的人,面无表情,眉梢眼角都仿佛钢铁浇铸得一般纹丝不动,但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缓缓地,有什么东西从明楼身上释放了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曹兴平,他打了个哆嗦,这一个哆嗦过后,他才感觉到了一股比刚刚已经让他腿打哆嗦的乾元气韵更强大近乎压迫的人几近窒息的威压从明楼身上爆发开来。
这是第一次,明楼不再控制自己的乾元本能。
这是第一次,明楼完全地释放自己全部的气韵威压,毫无顾忌。
整个舞厅的半个舞池,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
而在这威压覆盖的范围内,阿诚站在那里,额头开始冒汗,早已经撑不住步步步后退,但是显然后退也没有用,因为明楼的气韵完全锁定了他,最后阿诚实在扛不住了,腿一软半跪了下来,颤声道:“大哥……”这一声大哥叫出来,显然是有些服软的意味了,但是明楼并没有因为阿诚的“服软”而收敛气韵,那笼罩着半个舞池的威压仍旧如千斤重担一样渐渐透过皮肤侵入阿诚全身。
最终,汗如雨下,身上的衬衫几乎湿透的阿诚,再也抗不住标记自己的乾元对他身体的压制和掌控下激起的本能反应,整个人半昏厥半瘫软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目睹眼前这一幕的曹兴平,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缓缓走至阿诚身前,把人把扶半抱进怀里,明楼走向大世界门口与曹兴平擦身而过时,淡淡的扫了曹兴平一眼,这一眼就让曹兴平冷汗直冒。
然而,明楼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走人了,脚步没有半刻停留,而当明楼连同他带来的76号的便衣都离开的时候,曹兴平才回神,而当他一回神时,才发现后背的衬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站在那里,曹兴平怅然若失,在刚刚从日本人从南田洋子那里得知阿诚是坤泽且被明楼标记了的时候,曹兴平是有些愤怒的,在看到明楼那总是人模狗样的出现在报纸上,游刃有余的摆弄在新政府、□□人和上海滩的各色富商巨贾高官显贵之间种种关系时,曹兴平在心中也曾暗自冷嘲热讽过,心道:都是汉奸,你装这么人模狗样给谁看。
一边在心中嘲讽,一边心中又充满记恨,曹兴平想,同样都是汉奸,为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南田洋子手下的小卒子,一个小棋子小探子,而你明楼却能即拥有阿诚哥又能一投靠新政府就身居要职?
还不是你们明家有钱的缘故,若是我生在曹家正房,我也能坐上明楼的位置。
这是曹兴平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是现在,当明楼不再克制,不再收敛,曹兴平才发现,即使他生在曹家正房,即使他和明楼一样有钱,他也做不到明楼的位置,因为明楼真的比他强大太多倍。
曹兴平怅然若失,忍不住在心里质问,为什么老天爷总是独独厚爱有些人呢?为什么明楼天生就拥有那么多?
当然,在这里嫉妒着仇恨着又畏惧着的曹兴平当然不会知道,明楼在父母双亡被陷害入狱时,明楼在刚刚加入蓝衣社时,自身的乾元气韵还没有如现在般强大,明楼的强大,是用血用泪用汗水用生命淬炼出来的,就如同阿诚的成长是用十八世轮回的代价爬梳过的。
把阿诚带上车,一路上,明楼冷酷非常面无表情,由着司机开车送他们去了酒店。
他们没有回明家。
这个样子回家,明镜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一进酒店,进了房间,司机和76号的人都不在,明楼身上那股子冷酷狂傲的神气哪里还剩下半点,立刻扶着阿诚躺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给阿诚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擦一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我是不是用劲儿太过了?”
而因为明楼的气韵释放不仅仅全身被控制住了的僵硬,还起了一些本能的生理反应的阿诚,刚刚有些苍白的脸色在舒服的缩在酒店的丝绸被子里时,升起了几丝红晕。
察觉到身后有些湿润的阿诚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一扭头翻身,用背对着明楼,不理他的乾元了。
☆、第 92 章
阿诚一转身,用背对着明楼,不理他的乾元了。
明楼一看阿诚这一出,知道对方是使性子了,轻轻叹了口气,道:“虽是做戏,但是干嘛要喝酒,还和那么多,不怕伤身吗?”
阿诚依旧背对着明楼不理会对方的自说自话。
明楼接着轻声柔和地道:“喝酒也就罢了,还和那个姓曹的贴得那么近。”
听到明楼这话,阿诚略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刚刚被明楼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而这痛感一窜上来,立刻冲散了阿诚心里的那点儿心虚,怒火倒是燃起了几分。
眼见阿诚依旧不肯回头,明楼无奈道:“总要上上药吧,你就这么死挨着疼?”
阿诚还是不动。
最后,明楼沉默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他忽地近乎有些脆弱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没问过,你是不是还恨我?”
这明显带着别样情绪的话让阿诚的耳朵忍不住动了下,而明楼就这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阿诚,看着阿诚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的颈项,那散发着几不可闻的坤泽香韵的覆盖着腺体的颈项,有些近乎茫然地道:“你离开上海时,你说恨我,你说……你梦里与我相遇那么多次……你说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到我……我一直忘记问你,你还恨我吗?”
明楼的声音轻盈的近乎飘忽,那不像一贯的他,声音总是低沉醇厚却又坚定锐利,这让阿诚忍不住转过身来,然后他目击了明楼那□□裸的脆弱,那样卸掉了所有的外壳,柔软而痛苦的明楼“脆弱”地看着他,让他忍不住急忙伸出手去握住明楼的手,道:“你干什么?还把演戏的话当真了?我都没怨你拿汪曼春出来说嘴演得对她一往情深……”
还没说完,阿诚就见明楼眼中“脆弱”尽消,露出了一丝调侃笑意,立刻明白自己是被明楼耍了,气得张牙舞爪地要拿枕头去摔明楼,却被明楼一把拉住手腕压制在床上,道:“乱动什么?酒劲儿退了?”
明楼靠得很近,呼吸间的气息冲在耳际,让阿诚的耳朵不自禁的红起来了,阿诚忍不住闭上眼睛,害羞地不愿意去看明楼——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反应很丢脸。
看到阿诚如此“可爱”的模样,明楼轻叹一口气,道:“我想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再和你闹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控制得住自己,你现在的身子又不方便……”
这话说得阿诚不仅耳朵红,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闭着眼睛害羞得不敢睁眼的阿诚感觉到身上压制的力量消失了,知道明楼起身离开了,然而阿诚看不到明楼起来转身后,那一瞬的微微黯然,也不知道明楼此时心里那划过的一丝疑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恨我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恨我了?
那从重遇开始就未曾远去过的痛楚,明楼眼中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又想起了那一年在明家在他的书房里,阿诚与他擦肩而过,说的那句“我恨你。”
闭眼,将一切情绪收敛起来,也许……也许阿诚还会对过去有所介怀,当时不要紧,等到死间计划真正结束了,日本人被打败了被赶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无限的未来。
在睁开眼时,明楼的眼神坚定自信依旧,而那坚定自信的表面之下,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在阿诚曾经租住而后来被明楼买下来的那座小楼里,一身疲惫恍惚的曹兴平回到此处,恍恍惚惚地上了楼,脱了外衣靠在窗前,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明楼强硬地把阿诚捉回去的那一幕,然后过了许久,曹兴平才想到,对于今天晚上对于一切,他要想好怎样汇报给南田。
叹口气,在这个夜晚,在经历了这一切的这个夜晚,靠在窗台上,曹兴平忽地有些厌倦了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厌倦了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真话的人的生活。
而就在曹心平心烦意乱之时,他纯属无意地落在窗台对面的小院的视线,对上了小院里正在来回走动的一个人,那个人的长相。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小院里的房檐处都按了灯,正好够离小院很近的这座小楼上的曹兴平看到那院子里人的长相。
很眼熟,真的很眼熟。
半响,曹兴平反应过来,这不是南田洋子给他看过的一个军统干将代号叫做“毒蜂”的情报人员的长相吗?这人和那张毒蜂照片上的人简直一摸一样。
卧槽,我这是正好撞见大彩头了?
曹兴平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第二天,南田洋子亲自带队突袭这座曹兴平现在住的小楼前的小院,但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院子里的毒蜂和另一个女人从院子里隐藏的地道逃跑了,而负责断后的许鹤被抓了,与此同时,南田洋子带领的特高科还在这座小院里发现了大量军统尚未来得及销毁的文件,从这些文件里,南田洋子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军统上海站要投运第三战区的密码本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