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时光,就像天边的流云,以安逸而闲适的姿态缓缓滑过。工藤宅的后院里有一个高高的葡萄架,阳光从很高很高的天空中漏下来,洒进院中少年漆黑的发里。
新一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本在敏感时期的他服用了抑制剂后,会变得渴睡、容易困倦。天气很舒适,空气间尽是草木清馨的香气。神思一松散,眼皮就禁不住打起架来,只一小会的功夫,他就浅浅地眠住了。
朦胧间,仿佛是快斗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真是那句很早以前就收藏在记忆里的话:
新一,你要开心点啊,我都被你打到了!
那种稚嫩的、欢喜的,带点委屈和讨好的,莫名其妙地和现在清朗干净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这么做新一你都不生气,那岂不是可以当我的女朋友?
突然,那种熟悉的略带巧克力糕点香甜醇厚的气息像海浪般涌来,一层层堵住他的心肺和血脉,甚至有一种无法呼吸的困难感。新一被唬了一跳,惊得睁开眼睛。
院中寂静无人,只有远处的苗圃内有盛开的草莓白色的花随风摇摆着,哪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新一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后重重地倒回柔软的草地上,对着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似乎,他好像正在被越来越深刻的影响着,那种时光都与从前不一样的感觉愈见浓重。怎么描述呢…就像每日的朝阳与夕阳,都会有每一天不同色彩与形态。
新一说不出自己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情感,或者,自己与他有什么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朦胧而矛盾,特别是在早晨与对方互相打闹过后,两厢的眼神一冲撞就会很不自在的红了脸颊。
但,良久之后,悄悄往对方身上瞟一眼,却发现,他,也正是这样看过来。
新一来不及想更多,被一阵尖锐湿热的醋酸味打断思绪。
嗯?哪来的味道?
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新一趿上拖鞋走进室内,只见快斗蹲在厨房外,把双手浸在一个圆圆的脸盆里,那股刺鼻呛人的酸味,正是从脸盆里散发出来的。
新一看着黄黄褐褐的液体在快斗修长的手指间流动,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把手浸在热醋里?这有什么用么?”
而快斗已经闻惯这种味道了,他把手指向后翻折,可以轻易触碰到手背。
“啊,魔术师的手之所以比普通人快、灵巧,除了天生的,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浸出来的。用热醋浸最好,热水也行。在滚热的水里按压十分钟再拿出来,涂点□□的药膏,再继续浸泡十分钟,我是从小浸到大的。”
新一靠着一旁的柜子,感觉整个后背凉凉的一片。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快斗掰弄手指、做着一些触目惊心的动作,而快斗的表情却是轻松的、毫不在乎的,仿佛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
有一些暗色的情绪涌了上来,细细分辨,那竟是生气的颜色。而在生气些什么,新一不知道,也不晓得为什么要生气。
快斗瞟一眼新一有些难看的神色,内心忽然冒出一点喜悦。
新一…这是在心疼么?
快斗不去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知道某个脸皮薄的侦探一定会远远地躲开它。所以,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快斗假装无意地往手指的动作上增加一些难度,在偷偷看一眼新一。
果然,脸色又黑了一层。
快斗见时间差不多了,把手指从脸盆里抽出来,快速地在一旁的毛巾上擦去多余的液体,刚要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那管药膏。
但,在那之前,它已经被另一只手轻轻地拿了起来。
新一蹲在快斗面前,颈间有流畅的锁骨线条在微微前倾的动作中泄露了出来。锁骨下方有一个细细小小、鲜红色的痣,与白皙的肤色一衬,显得鲜艳而旖旎。
他的神情认真,像是在应付一个很棘手的案件,专注地往那双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上抹着茶绿色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抹匀,直到它们被很好地吸收。
新一的体温素来偏低,即使在敏感期也不例外,指尖沁凉。此时,交汇了刚刚被高温浸泡的皮肤,将药膏中清苦的味道衬得愈发悠长。
新一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所以快斗也无法从他面上看出他内心的任何想法,只好一边偷偷看着,一边苦苦忍耐着心中满足的狂笑。
什么啊,原来大侦探情商不是很低啊,起码,能留意到细枝末节上。
他这么想着,新一也帮他擦完药膏,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他边走边说,走得飞快:
“你的理想和爱好,没有任何的限制。但有时候过分了头,我就会来掺合一脚,哪怕你再逃也是没有用的,反正我一定要管到底,绝对。”
……….
快斗眨了眨浅紫色的瞳,将新一的话多在脑子里打几个滚,眼中忽然迸发出两点亮晶晶的惊喜。他追着新一的背影扑过去问,嘴角笑得明亮而狡黠:
“那么,怪盗也只能受到名侦探一个人的管制啊~只被一个人追着,直到心甘情愿地被抓住,是吧新一?”
这话新一是绝对不会去回答的,他步履匆匆的跑上楼梯,也不回头去看追在后面的人。“我说,新一!”
新一见他穷追不舍,一着急猛地转过身去面对他,却不防快斗伸过来的双臂。刚转过身来,便被抱了个密不透风
“喂!蠢货!这还是在楼梯上!要是不小心摔下去首先拿你当垫背!”
快斗一时兴起,紧紧揽住对方纤细的腰身。
掌纹杂乱的触觉,在尚未干透的药膏的作用下,渗过薄薄的衬衣,贴在腰侧的皮肤上,温暖而细腻。
“快点把你的手拿下去!”
有些红晕悄悄爬了上来,新一反手刚要去抓那两只爪子。
忽然。
“Reaching for the phone 'cause I can't fight it anymore…….”
新一一愣,啊,是电话铃声。
“新一~回答我嘛~~~”快斗从后环住新一的双臂,不让他伸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
“And I wonder if I ever cross your mind。……”
“松!手!黑羽快斗你再不松手等一下就把你踢飞!”
“好啊好啊,正好有滑翔翼,我和新一一起飞。不过要先回答我刚才的话啊。”
“For me it happens all the time……”
“流氓、变态!松手!电话要没了!”
“不松就不松!总之你不回答我就不松!”
“Said I wouldn't call but I lost all control and I need you now……”
嘭!
一声响亮的重物落地的声音终结了这场拉锯战。
“喂?你好这里是工藤新一。”
新一衣衫凌乱地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边,斜眼俯视着坐在一楼地上的、一脸幽怨的快斗。
“哟!工藤!你好慢啊,怎么才接电话?”那头有热情洋溢的关西腔传了过来,让黑着脸的新一稍稍恢复了点常色。
“啊,是服部。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哦…等等,你的声音!你变回来了?!”嗓音立刻高八度,新一无奈地将手机拿得远些。
“嗯,是遇到了些麻烦,所以暂时需要变回来。服部,你很闲么?很闲的话我等会回你电话,我正在清扫垃圾……”
说到一半,新一拿余光往楼下的那个位置一扫,似乎要看看对方的动静。
但,眼风所到之处却空空地划过,并没有快斗的人影。
“喂?怎么了?工藤?”平次有些奇怪于对方的话一下子停住。
“啊…没事。”
——声音似乎有些郁闷。
平次疑惑地握着手机,不过很快,他想起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呐工藤,其实我打电话是想来找你说……”
“一个案件”一词尚未出口,电话里忽然冒出一个娇俏甜美的女声
“啊~工藤先生再来一杯嘛~人家好喜欢你的~~~”
服部石头平次结结实实地愣在了改方学院四楼的天台上,头顶上仿佛有许多闪电一同闪耀着,轰的一声洒下了许多明晃晃的残渣。
“黑!羽!快!斗!”
电话那头的大吼声又将平次瞬间拉回现实,但他仍有些茫然地开口:
“喂工藤……这到底是…..”
“不要嘛~讨厌,不要摸哪里了啦~~”
娇滴滴的声音让平次炸起无数的鸡皮疙瘩,他惊悚道:
“你变回来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这位姓黑羽的小姐么?!!”
声音颤巍巍的,像一把随时都能在空中飘散的沙粒。
“不是!!”那头的人气急败坏地否定道。平次从来都没听到过新一也能发出堪比和叶的怒吼声,感觉上,他是一个那样冷静理智的人……
真的,难以置信。
蓦地,在平次心中,工藤新一的性格又鲜活几分。
虽然有些震惊,但再度开口时,平次的声音好歹还算平稳
“工藤啊,你别告诉我……”
那头的男声急急传来:
“服部,我等下再打给你。先让我把这块牛皮糖解决掉。”
紧接着,又是那把女声传来
“谢谢工藤先生的夸奖哦~那就赶紧把甜甜的我吃掉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