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娄整个人被这场面震惊了,问道:“这里是……”
赵无垢将灯举高,道:“鹰王的寝殿。”
灯火一动,忽然从石笼之内扑过来一只鹰,鹰的翅膀有力地扑腾着,猛地撞上狭窄而细密的笼子,掉落几根羽毛,又一次猛地扑上来。
段小娄问:“这些鹰袭击人类?”
赵无垢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空缺,道:“我也不知道,这些鹰只要放出去就没事了,在笼子里的时候总是特别凶……”
这时候,脚下数层的高度之下,那个白衣少女忽然惨叫起来,原来是鹰吃完了盘子里的血肉,已经开始攻击活人了,她的眼睛被一只飞来的鹰挖去,跌跌撞撞地向笼门外跑,然而门已经被锁住了,任由她如何敲打嘶吼,都无法撼动分毫,众人只见无数只黑羽的鹰飞了过去,将女孩围住。
常飞云脸色一变,一手抓住赵无垢道:“钥匙呢,钥匙呢!”
赵无垢说:“我又不是管笼子的人,我怎么有钥匙?你别想着救人了,就算你现在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去,也来不及开门了,你看。”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笼子里的鹰已经纷纷叼着肉飞走了,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骨架子,上面披着一件染血的白色绸缎。
段小娄这才明白,这少女之所以只在身上围一条绸缎走进去,就是为了方便群鹰叼食。这场景一时间过于骇人,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赵无垢举着灯继续往楼上走去了:“好啦,不要自责啦,又不是你的错,常道长。这些女孩子都是自愿的,也没人逼她,是她自己想被群鹰吃掉的。”
常飞云仍在不可置信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楚留香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世上的人千差万别,想法自然不同,就算你救她出来,那少女也未必感激你,何必自责呢。”
常飞云看向他:“都说楚香帅最是侠义,你见了这样的事,也毫无触动么?”
楚留香笑道:“我对于别人自己的选择,一向是从来不干扰的。”说着,似有所知地看向段小娄,问:“小道长你说是不是?”
段小娄立刻转头向赵无垢转移话题:“这女孩子为什么自愿被鹰吃掉?鹰虽然食肉,只要给它们足够的肉就可以了吧?为何还要吃活人?”
赵无垢说:“我又不想被鹰吃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段小娄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赵无垢又说:“不过这些少女都是鹰王的追慕者,这些鹰都是服侍鹰王的,她们或许觉得这样会离鹰王更近一步?”
段小娄:“你也是鹰王的追慕者,你怎么不自己跳下去。”
赵无垢又歪头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见过他干枯的样子?或许是因为那个样子不够好看?”
段小娄:“……”
☆、第三站:鹰王宫
段小娄觉得和赵无垢这家伙实在是没什么可交流的。
这鹰王宫虽然看着很大,但是走了进去,随着盘旋楼梯拐弯前行,一共七层,层层都是阴暗的房间,当真如同赵无垢所说,每一层除了住得人不一样之外,所有的房间都是相同的。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没一会儿,几个人已经上过一次七层,又走下回到底部了。他们走到底部的时候,恰巧偏殿的门开了,景乘镇被人搀扶着走出来,面容苍白,眼睛上的白布已经摘掉了,此刻眼神虚无,跌跌撞撞地被人扶着走。
他病到那个地步,进去和三不知待了一会儿,竟然就醒了,还能够直立行走了。
段小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景乘镇毫无反应,显然眼睛是彻底瞎了。
楚留香拉住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不要去接近景乘镇。楚留香低声道:“景乘镇是鹰王请来大漠的,我们也是鹰王请来的,但是他将两批人分开对话,显然不希望我们之间沟通交流,如果说出点什么不好的东西,我们在大沙漠里就很危险了。”
段小娄听他这话的意思,完全是把自己当队友来看了。举止之间亲密程度,正如在北京城之中对待景啸天,只怕楚留香早已经看出了什么,瞒是瞒不过了。
既然瞒不过,两人之间彼此有默契,谁也不说,谁也不问,倒是挺好的选择。
这时,鹰王也走出来了,他身材高大,步履稳健,此刻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身高高出寻常人一截,十分醒目,此刻转过眸子来,看了一眼赵无垢:“燕子,我让你带着几位去休息,你为何领人站在殿门前?”
赵无垢说:“哎,我带着他们去转了嘛,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不信你问他们……”
鹰王呵斥一声:“好了,没大没小的!”
赵无垢吐吐舌头,瞪了出馊主意的段小娄一眼。
楚留香赶忙道:“是在下请赵公子带我们参观鹰王宫的,有不当之处,都是我们的不是,与赵公子无关。”
鹰王显然对段小娄一行人并不重视,却是极为看重同行的楚留香,殷勤问道:“楚香帅也在我这破宫里转了转,怎样,手下人招待可有不周?”
楚留香道:“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以活人祭鹰,初见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
鹰王道:“鹰不食活人,身上就少了戾气,到时候行动起来自然有不足,所以每日以一个活人祭祀,才能保持最大的活力嘛,哈哈哈,想不到竟然能惊到楚香帅,楚香帅若是还想看,我再多喂一个如何?”
楚留香脸色沉下来:“不必劳烦鹰王费心了,在下根本不想看。”
这时候,内殿里传来一声喊:“哎呦,我说好哥哥,你把我请到这里来,怎么也不找人请我出去?我在这里可怎么办?”
鹰王冷笑一声:“不错,你进来的时候确实是我有事求你,然而如今你的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那就应该用自己的脚走出去,若是你懒得走,便一直住在这里好了,等你有一日饿死了,我自然就请人抬你出去了。”
三不知坐在地上,手里的羽扇依旧扇着:“这可不好呀,我若是死了,你这鹰王宫这么狭窄的楼梯,可怎生送我下去?你若是要人来抬我,又抬不下去,到时候掉在楼梯里,卡着走不了,臭了,烂了,你这里通风又不好,可怎么住哟……”
鹰王道:“抬你出去?你都是死人一个了,何必要抬你出去?直接剁碎了从那窗户里扔下去不就好了!”说罢,气冲冲转身就走了,把几个人丢在那里不管了。
赵无垢挠头道:“别把他们扔给我啊……”
鹰王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段小娄听见叮当之声,似铁链垂在地上,和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一路拖拽,十分刺耳。段小娄低下头,竟然见那鹰王的脚踝上拴着一个铁链,仆人跟在他身后前行,把链条捧在手里,一路跟随,防止这链条碰到什么地方挂住。
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对鹰王的这个链条觉得十分奇怪。
段小娄问赵无垢道:“这鹰王为什么要把自己拴住?”
赵无垢正愁把他们几个放到哪里去,此刻说道:“这你问我做什么?问你们中原人的皇帝去啊。”
段小娄一头雾水:“怎么就又扯到中原皇帝去了?”
赵无垢说道:“三十年前你们中原出兵征服大漠,要鹰城对中原纳税,不就是那时候将鹰王锁在王宫里的么?这链条除了你们中原,大漠哪里炼得出来?”
段小娄吓了一跳:“三十年?鹰王现如今多大了啊?”
赵无垢自己屈指算了算:“一百三十岁?一百三十一岁?我忘了,怎么了?”
段小娄回头看了一眼楚留香,只听楚留香又问道:“那三不知是鹰王的弟弟,他又活了多少年?”
赵无垢还在想着要怎么处理他们几个,此刻不耐烦一挥手:“你问他自己去!”
他这话说出来,坐在偏殿中央的三不知晃了晃羽毛扇子:“别问我啊,我连路都懒得走,会有那么勤快每年都记着自己活了几岁吗?”
赵无垢终于想起来了,转过身来,道:“第七层还有几件空房,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走也来不及了,几位随我上去,在王宫里住一夜吧?”
常飞云本想拒绝,然而几人奔波一整日,如今已经是暮色低垂的时间了,再离开王宫,在沙漠中赶路,实在是太危险了,见几个人都累的可以,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赵无垢带着一行人上了七层,见鹰王已经事先请人打扫清理好了,便对几个人道:“几位,房间自己挑吧?”
只有两间房,每间房里各有两张床。这里算不得是客房,但是鹰王宫里除了偏殿,所有的屋子都是这样的,也不能说鹰王亏待了他们,毕竟房间整洁干净,空气清新,可见是认真打扫的。
这下可就尴尬了。
段小娄不能直说他不想和楚留香睡一间房,这样显得他为人吝啬气度狭小;但是他又不敢和楚留香谁一间房,毕竟两个人见了面,一个使劲猜,一个拼命躲,一来二去更是尴尬,要是面对面睡一晚上,更是尴尬得可以去死了。
楚留香对赵无垢道了谢,转身对着段小娄微微一笑:“我晚上睡觉不打呼噜,也没什么怪癖,和小公子睡同一间房,不嫌弃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