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飞云脸色一变:“这可怎么办?”
楚留香闻言,反倒是一怔:“兵符?”
常飞云道:“那三不知确实是如此说的。”
楚留香皱眉,问道:“什么样的兵符?”
常飞云稍稍回忆一下,道:“似乎是个古铜色的符,我猜那三不知许是知道长什么样子,当然了,”他说着看向段小娄:“这家伙想必也是知道的,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段小娄慌忙道:“这……我记得的……”
这时,众人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楚留香竟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古铜色的兵符来,问道:“那你看看,是不是这块?”
段小娄一怔,接过来细细地看了,呢喃道:“正是这块,这宝贝为什么在楚香帅手里?”
常飞云见了宝石,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万幸万幸,真是万幸!”
楚留香看着手里那块符,沉吟良久:“天意么……”
他顿了一下,方才道:“这符是当初秦婉容将军骗我去西北军中取的……”他说着抬眼看了一眼段小娄:“那时京城景家即将抄斩,她给我了个许诺,说是要是我替她做件事情,就帮我保住一个人的性命。”
段小娄伸手挠头。
楚留香继续道:“然而我来往西北与北京之间,取了这兵符,却发现那秦婉容将军违约了,我要救的人也自尽身亡,我当时被激怒,便将兵符盗回,佯装毁掉后离开。事实上我当时还真是想毁了这东西,奈何我楚留香还没那个本事将铜符捏碎……”
说罢笑了笑:“一路上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带到了这里。”
说着又将铜符在手上掂了掂,问常飞云道:“既然找到了,那么是否现在去鹰宫交给鹰王?”
常飞云道:“楚香帅要是愿意交出来,我们即刻起身。”
段小娄在旁边小声提醒:“去鹰王宫之前,先去找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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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知一身青布袍,正坐在地上吃着一个瓜,松垮垮的衣服领子上还沾了几点瓜的甜汁,此刻见一行人走过来,笑道:“来吃瓜的?”
楚留香率先掏出些银票来递给他,道:“想请先生到毒瘴谷地去救个人。”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一只鹰自高空盘旋而下,似乎在这个人耳边说了什么,又展翅飞起,向别处去了。
三不知啃着瓜,道:“我这个人懒,不仅懒,还懒得要命,你看我这衣服都松成这样了,我也懒得换;房子都倒成这样了,我也懒得盖,你让我去毒瘴谷底下,还真是为难我。”
楚留香道:“莫非是银子给得不够?”
那人道:“银子是够了,可是我懒得去呀!”说着又看向楚留香道:“我连个擦嘴的手帕都懒得找,这会儿吃完了瓜,可怎么办哟……”
楚留香递过一方带着郁金香气息的手帕来,那人接过来顺手擦了擦嘴,又还给楚留香。
三不知道:“不过呀,好在咱们运气好,原本在谷底的那个人哟,遇见了个贵人,现在正在鹰王宫了,哎,你们几个是不是也要去鹰王宫呀?”
他说着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正好正好,我这个人懒得紧,连认路都懒得认了,你们带路吧!”
☆、第三站:鹰王宫
鹰王宫巍峨高耸,正建在那断崖的边儿上,窗子狭窄而又逼仄,光透进来,照在狭长而又阴暗的过道里。
但是进了这石块建筑而成的王宫里,竟然一下子阴凉起来,风从过道尽头吹过来,吹入人的衣衫,那种历经酷暑而得到的凉爽感,简直让人百倍舒畅。
几个人走到一个偏殿里,侍卫垂首立在一边儿,一句话也不说,倒是有一个人在原地急的团团转,对那个大夫道:“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么,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你瞪我干什么,真不是我把他摔下去的!”
段小娄听着这语气有点熟悉,凑眼过去一看,正是赵无垢。
赵无垢说:“这这这,这怎么能怨我?我把他从山底下扛上来,还走了那条路呢,还顺着藤绳子爬上来呢,我要是把他摔下去了,他能活着嘛!”
旁边站着的侍卫垂首低眉道:“我家大人身子原本没有这么差的,还请鹰王相信我,他一定能撑过去,帮您解决这个问题。”
段小娄探头探脑看了半天,着实没看见那个鹰王。
赵无垢猛地转头看见几个走进来的人,一拍手立刻认出楚留香来,大喊了一声:“楚留香!好啊你,你们几个把我丢在皇宫里——”
段小娄:……?
这时,偏殿的窗子处里发出一阵机关牵动的声音,一阵轰鸣声过后,一个巨大的石椅子缓缓转了过来。光从巨大的石椅背后投过来,在石椅的内部形成一片阴影区,里面的人静静坐着,沙哑地开口:“燕子,不许对贵客无礼。”
赵无垢闭上嘴,退到一边儿站着。
楚留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鹰王殿下。”
石椅的阴影里,一个干瘦的人影动了动,向前微微探出身子,露出半截儿干枯而带着裂纹的身子来,那形状,宛如一截儿筷子上面顶着一个稻草头,他的眼窝也深陷下去,看起来比那老骷髅水月观音更像骷髅。
段小娄疑惑了,这大漠之中的能人异士都长这幅模样的么?
这么说来,那个白白净净的赵无垢还真是好看多了。
这时候,一只鹰从殿外飞进来,扑腾几下翅膀,停在了石椅上,低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石椅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宝石,正在熠熠生辉。
鹰王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你还可以再懒一点,走得再慢点啊!”
这话停了,众人身后那条长廊里响起另一个声音来:“哎,谁让你偏要把这破王宫见得这么高,这么窄,我爬上来还真是费劲!”
几个人回头看,见三不知正一步一步懒洋洋地走进来,他宽大的衣袖被过道里的风一吹,都膨胀了起来,把整个人都撑得轻飘飘的。
三不知走到大殿的门口就不走了,屁股往地上一坐,赖着不起来了,一手拿着羽扇在旁边扇了扇:“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我是不想再走了,除非你找几个人抬我,不然我是决计不肯走了的。”
鹰王阴森森地笑了几声,将干枯地身子向前探了探,把那双深陷的眼睛转向段小娄,道:“沉钺呀,我的宝贝,你可带回来了?”
楚留香上前一步,将那块铜符递上:“鹰王的宝贝,再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偷第二次了,还请鹰王看着在下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鹰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接住了那宝石,将宝石握在手心里,似乎很享受着宝石带给他的冰凉的触感,过了一会儿,整个身子竟然振奋起来,血肉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流动,一点点丰盈起来,竟然在众人面前活生生从一个干枯如僵尸一般的人变成了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子,身上依旧是一身白袍,剑眉飞扬,一双黑亮的眸子转过来,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低沉而有磁性:“敢偷了本王东西的人,本王是绝对不会饶恕的,不过——”
他向后一仰,靠在那石椅上:“你既然是水月观音的弟子,本王就破例,饶你一次。”
段小娄早已经被这惊悚的场面吓呆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眼睁睁看着鬼片直播的恐惧中,连谢恩都忘了。
楚留香退后一步,拉他的袖子。
段小娄恍然惊醒回来,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谢鹰王饶命!”
鹰王那双眸子转向三不知:“我说你啊,多走几步是能累死你还是怎样?”
三不知坐在地上,敞着怀盘着腿,手里的羽扇轻飘飘摇着:“若是我多走这几步没用,我走着几步做什么?就像我盖了房子,可是天又不下雨,我盖房顶干什么?你这宫殿虽然大,我坐在这儿和坐在那儿,有什么区别吗?”
鹰王站起来,身形伟岸而高大,走到重病的景乘镇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道:“我要你来治这个人的病,你坐在哪里,如何治?”
三不知羽扇一摊:“你把人挪到我面前来不就是了,为什么偏要我走过去呢?”
鹰王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三不知笑道:“这就是我三不知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了,可惜你就只能请的了我,请不到别人,所以如今是你来求我,你搬来,我就看,你不搬,他就死,这死与不死和我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偏偏和你有关系……”
鹰王转过脸,看了赵无垢一眼:“燕子。”
赵无垢赶紧上前去抱人,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三不知面前去,蹲在旁边看着。
三不知瞪他一眼:“你在这儿蹲着做什么?”
赵无垢开心地说:“我看着呀!”
三不知一挑眉毛:“我让你看了吗?”
赵无垢一愣,撅起嘴来,一副委屈样站起来,到鹰王身后站着去了。
李三优在段小娄耳朵边儿上小声说:“娄哥,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段小娄说:“你脑子有问题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我小声嘀咕。”
鹰王耳力非凡,定然是听见这句话了,一双犀利的眼睛只是淡淡扫过李三优,并没有多少,问那三不知道:“怎么样,能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