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家父游历各国的时候,在鲁国遇到一个高人,他能化腐朽为神奇,做出的器具无不出神入化,巧夺天工,当地的人都尊称他为公输子(鲁班)!”易秋亮晶晶的眼睛有着好奇和崇拜,“我上次和父亲说了你的事,想着有一个东西可以代替腿行走就好了,没想到真的可以做到!”
弥子瑕怔怔的看着她,易秋突然对着门外道:“你们进来吧。”
几个宫人抬着一个又像几案又像榻的东西走了进来,将“轮椅”放在了地上。(注:春秋战国时椅子还没出现,所以弥子瑕不知道这是什么。)
“大人,您看!”易秋坐到了“轮椅”上,兴致勃勃的转着身体两侧的轮子,椅子竟然动了起来,易秋往左转,椅子就往左走,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弥子瑕眼中一亮。
易秋赶忙下来,笑嘻嘻的扶起了弥子瑕,弥子瑕落座,双手搭在轮上,轻轻一推,椅子就向前驶去,他稳住轮子,椅子就停住了。
“易秋,谢谢你。”弥子瑕仰着头微笑。
易秋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人的笑容,真好看!
易秋推着弥子瑕出了卫宫,外面已经是寒冬,簌簌的冷风袭面而来,易秋有些担心的道:“大人,我去再帮你拿一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想去那边看看。”弥子瑕有些迫不及待指向了远处一个凉亭。
千里雪色,湖面冰冻,冬梅傲雪,亭台楼阁,整个冬天像一个沉睡的美人般,那么安详宁静,美不胜收。
弥子瑕坐在“轮椅”上,舒心的大吸着气,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
“大夫,卫宫好美。”易秋站在他身后,感慨道,“我要是能一直在宫中就好了。”
小女孩总是容易会被外表迷惑,还以为宫里是令人愉悦的地方,不知这里面暗藏的杀机。
“易秋,我倒希望你不要在宫里。”弥子瑕回答。
“为什么?”易秋惊讶的道。
“宫里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弥子瑕回头笑道。
易秋歪着头迷茫的思考,然后眨着眼笑吟吟、颇为自信的问道:“是宫里的女孩没有我漂亮吗?”她见过的几个宫中姑姑,都是冷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好看。
弥子瑕轻声笑了起来,然后默然点了点头,易秋望着他的笑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自言自语的低声道:“可是宫外没有像你这么漂亮的男子。”
☆、第 37 章
弥子瑕与易秋又谈论了些什么,易秋一直咯咯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无所顾忌的传远了四周,这是宫中从来不会听到的笑声。
蒯聩早已安排人在卫宫门前视察,一听说弥子瑕出来,就忙不迭的奔了过去,他颤颤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双腿残疾,看着他面色苍白,突然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
“太子。”弥子瑕却传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那眼神让蒯聩瞬间又安心了下来。
“易秋,这是太子。”弥子瑕向易秋介绍。
易秋大惊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时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就怔怔的站在那儿,张合着嘴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蒯聩瞟了一眼她,转过头看着弥子瑕:“子瑕,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弥子瑕笑道,又转头对着易秋道:“易秋,我有点冷。”
“啊?”易秋呆滞之色一下醒过来,赶忙道了,“我去帮你拿件衣服。”
易秋走远了,弥子瑕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他望着远方道:“太子,公子朝什么时候实行他的计划?”
“他没有和我说。”蒯聩道,面色有些不豫。
弥子瑕想,两人一直以来就不和,现在为了自己才勉强合作,肯定也是相处的不愉快。
弥子瑕没有再说话,蒯聩心头闪过心疼,他蹲下握住他的手:“子瑕,我会去问,我会救你出来,我愿意我你做任何事。”
弥子瑕张了张嘴,动容:“太子对臣的恩情,臣这一辈子无以为报了。”
“我不要你回报,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蒯聩道。
这时,易秋过来,她疑惑的看了看蒯聩蹲在弥子瑕身旁,一脸哀色,在走近时,蒯聩已然起身,面容冷硬。
“草民参见太子。”她终于想起来怎么行礼了。
蒯聩随便点了点头,面容一如的冷:“他刚受伤,不要带他到风大的地方,容易落下病根。”
易秋一怔,道:“诺。”
蒯聩望了望弥子瑕,才离开。
隔天,弥子瑕再想要再出去时,门口已经站了两人,侍卫打扮,长剑佩腰,他们拦住了弥子瑕。
“你们做什么?”易秋在后面没好气的道,早上她就发现门口有守卫了。
“大王交代弥子瑕不能出去。”一个守卫冷冷道。
“为什么?!”易秋蹙起柳眉。
守卫绷着一张脸,没有回话。
“喂!你们说话啊!”
“……”
“我和你们说话,你们有没有听到?!”
“……”
“你们……”易秋怒道。
“易秋,算了。”弥子瑕冷声道。
“哼!”易秋转头,重重的阖上门,将“轮椅”又推回了屋中。
弥子瑕凝神思索。
“大夫,我们过几天再出去吧。”易秋以为弥子瑕是伤感,赶忙宽慰道。
弥子瑕回之一笑,点了点头,却暗忖:昨天他刚遇到蒯聩,今天就被软禁了。姬元在派人监视他,只要他有任何异动,随时都有可能回到那暗无天地的牢中,今天这只是小小警戒!
弥子瑕一想到那牢中,整个身体本能的起了抗拒的反应,那种痛楚仿佛又回到了身体内,他握紧了两侧的手把,紧紧抿着了薄唇。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易秋以为门外的守卫只是一天两天的,她没有想到门外的守卫竟也整整站了一年,风雨无阻,简直可以颁发最佳敬业员工了。
这一年时间,易秋经常会从外面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门外的守卫一开始还细心检查,可每次看都是一些平常的东西,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这一次易秋还未进门,就嚷嚷着嗓子开心的道:“大夫,大夫,家父从番外带了一些果子……”
门外的守外一天要见这场情形好多遍,易秋没有学习宫里的宫规,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早逝,也没有人教她女人家的矜持淑女,所以门外的守卫虽然每次都是一本正经的拦下她,但是内心早已无数次揣度叫嚣:这样的女子哪能嫁的出去?
易秋被拦下来,嘟着小嘴望着守卫翻看着篮子的果子。
“你们轻点,这些果子可贵了!你们都翻坏了!你们赔我的果子!!”易秋不满那些男人大老粗的动作,嚷嚷道,尖刻的声音直直要刺破那些守卫的耳膜。
两个守卫面色难得变得难看了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酷酷的道了一句:“你可以进去了。”
易秋闪身进了屋中,对着守卫的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才转身进了内室,看到弥子瑕对着窗户又在发呆,她已经一连好多次看到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干,仿佛死了般,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其实这么长的时间,易秋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弥子瑕以往的事,可是她还是想要呆在他身边。父亲有劝过她,说这样呆在一个声名狼藉的男子身边对她的名声也不利,可是她只要一看到他,就像着了魔般,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了,她一直不明白,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有人忍心这样对他?
“大夫,这些果子是家父从番外带回来的,可甜了!”小女孩面对喜欢的人,声音自动变成了软软蠕蠕的语调,全然没有刚才门外的泼妇形象。
弥子瑕眼睛有了一点焦距,他渐渐的转过头看向了易秋,又低头望了望篮子中的果子,一个个鲜艳欲滴,黄灿灿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果子。
弥子瑕略微苍白的手拿起一个果子,面不改色,就要咬下去,易秋赶忙呼声道:“大夫,不是那么吃的。”却已来不及。
黄嫩嫩的橘子就这样连皮带着肉进了弥子瑕的嘴中,他咀嚼着,迷茫的转头望着易秋,易秋望着他没有一点异样的面色,奇怪的眨了眨眼。
“大夫,好吃吗?”易秋好奇的问道,父亲不是告诉她这么吃的啊。
弥子瑕淡然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向了窗外。
易秋蹲在他身旁,望着篮中的橘子,迷茫了眨了眨眼,拿起一个果子,也像弥子瑕那样放进嘴中,立刻酸涩的味道几乎要麻掉她整个舌头,她苦着脸,赶忙将口中的橘子吐掉。抬头看见弥子瑕那样,突地眼眶红了,心中多了心疼。
而此时的公子朝躺在自家府邸的软席上,扇着薄扇、翘着二郎腿,一脸悠哉的剥着橘子吃。
唉,到了这鸟不拉屎的两千年前,连平时最平常的水果都没有,竟然让他堂堂一个历史学系的高材生去偷人家小姑娘的水果解馋!唉,唉!他连叹了三声,咀嚼水果的嘴却一刻都没有停过。
他吃完所有偷来的水果,才意兴阑珊的支起身子,舔了舔嘴,想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