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训斥后,姬元才将目光转向弥子瑕,刚才的严厉威慑准瞬变成了柔情满溢,他单手执起弥子瑕垂在腿间的手,笑道:“子瑕,随我来。”
弥子瑕点头,跟上他步伐,远去。
这时,蒯聩霍然抬起头,道:“他是弥子瑕?!”
游惠颔了颔首,然后赶紧开溜,蒯聩眼里一片冰冷,他就是那个祸乱朝纲的弥子瑕!
☆、第 3 章
三天两头的进宫,弥子瑕出入宫廷如家宅,朝臣也不再劝了,知道劝也没有用了。
这天,他在见过姬元后,匆匆离去的时候,迎面撞上蒯聩,作揖行礼后,本该立刻离去,可是蒯聩挡住他的去路。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弥子瑕往哪走,他就挡在哪,弥子瑕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头:“太子,您这是……”
“本太子高兴。”蒯聩傲慢道。
弥子瑕一怔,两人对视,片刻,弥子瑕温声道:“不知道弥牟哪里得罪了太子?”
“你何止得罪了我,你得罪了整个卫国。”蒯聩道。
弥子瑕眸底一黯,又是一个要谴责他的人。
可是当他以为要被为难时,蒯聩只是冷冷的睨了一眼他,然后吊儿郎当的摇晃着腰间的玉佩走了……
确切的说,是绕开他去刁难其他人,相比弥子瑕,还是老仇人分外眼红。
“公子朝,看到本太子,为何不上前行礼?!”蒯聩喝道。
那名唤为公子朝的男子,面容白皙,身形颀长,自有一股儒雅的风雅,他微微躬身,蒯聩立即傲慢地仰起头以为他要行礼,却见他只是躬身将桃园外的石凳用袖子擦了擦,柔声道:“夫人,请坐。”
蒯聩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公子朝就要大骂,却见一旁的妙龄女子淡淡地看过来,只一句就让蒯聩哑口无言:“太子如此守礼,怎么不拜见母后?”
“要我拜见你,你休想!”蒯聩喝道,戾气从鼻孔而出,女子的年龄比他还小,竟然让他拜见她!
“公子朝、南子,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别以为可以欺蒙我父王,父王早晚一天会知道!”蒯聩说完这句话,冷冷哼了一声,离开。
这边,南子与公子朝不置可否,南子入座,公子朝却抬头看向了那刚才一直站立的人。
那人太过美好,站在那里,想忽视都难,公子朝向前,笑意盈盈,似乎很是自信,他道:“足下可是弥子瑕?”
弥子瑕一惊,面前的人前所未见,如何得知他的姓和字?随即他想起来,他在卫国的名声,也许人家是根据别人的描述猜测。
弥子瑕不免有些疏离:“正是。”他在别人口中哪有什么好名声呢。
那人却激动的一把握住他的臂膀道:“你真的是弥子瑕?”
弥子瑕一下怔住,只听那人握住他的臂膀激动道:“天啊,我竟然真的见到了春秋战国时有名的美男子!”
“春秋战国?”弥子瑕疑惑道。
“对,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指的是周室衰弱,诸侯国崛起的那段时间。”公子朝道,然后不停的打量这个后世之人无数次揣度的美男子,后世有好多他的复原像呢,都在揣测究竟是怎样的美男子,可以让一国之君说是那样的话。
弥子瑕奇怪的点了点头:“这种说法倒是前所未闻。”
“哎呀,这你就不要管了!都是后人的事。”公子朝摆了摆手,然后泪眼汪汪的望着弥子瑕,看的弥子瑕一脸尴尬。
公子朝道:“你知道吗,你是我最想见到的三个人之一。”
“你想见我?”弥子瑕奇怪道。
“对啊!他们都说你长得很美,我就想看看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公子朝道,他的表情一脸诚恳,不像开玩笑。
然后他不等弥子瑕说话,又道:“我还想见到晏子和孔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弥子瑕摇了摇头,但是晏子和孔子都是有名的贤能之人,想来也是因为他们的才能,却不想公子朝道:“我想知道晏子到底有多矮,楚国会开个狗洞,让他进去。”
弥子瑕怔住,而下面公子朝说的话差点让他吐血,他道:“孔子吗,这个人我不喜欢,我一定要告诉他沉默是金,是金啊!为了后世熬夜苦读的学子,您人家你能不能少说点话,因为有那么一群无聊的人,把他的话记录了下来,然后又有一群更无聊的人,要求背《论语》!!”
“《论语》是什么?”弥子瑕道。
“唉,就是一本会让人疯狂的书。”公子朝戚戚然然的道,想起当年熬夜苦读成熊猫眼的悲惨情景,之乎者也,错一个字都不行。
弥子瑕奇怪的点了点头,感觉这个人说话,他一句话有半句都听不懂,他感觉还是不要和这个人过多接触比较好,何况他还言语诋毁晏子和孔子,晏子和孔子都是有德望的人。
他作揖准备离开,却见那一直坐在石凳上等待的女子过来,女子面容端庄,衣着华丽,在宫里,似乎是某位夫人或妻妾,他在考虑要不要行礼,就听那女子道:“朝,你在说些什么,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过来?”
女子的声音很是动听,公子朝回眸道:“遇见弥大夫,就多聊了几句。”
女子淡淡的看向弥子瑕,这时公子朝才想起介绍自己和南子:“我叫宋朝,是宋国公子,我旁边的宋国公主南子,卫国夫人。”
弥子瑕赶忙作揖道:“见过夫人。”
南子颔了颔首,不发一言。
这时,公子朝道:“子瑕,和我们一起过去吧。”
弥子瑕怔然,有心告辞,却见公子朝拉着他,撒开腿子似的奔向那桃园,弥子瑕吓了一大跳,险些跌倒,就又见公子朝一跃而起,敏捷的摘下一颗桃子,抱着桃子,咬下一大口,一边吃一边乐道:“无污染的桃子就是好吃。”
据弥子瑕所知,宋国是公爵啊,怎么宋国公子……如此仪态?
弥子瑕有些不忍直视,再观另一边的宋国公主南子,仪态端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南子慢慢踱步到一个树前,藏在袖子的手,这时露出来,纤细匀称,她抬起双手,双足微微踮起,有种小女孩的俏皮,轻轻将枝头上的一颗桃子摘下,递给公子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南子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舍,只是她掩饰的很好,只是小声道了一句:“回去小心。”
公子朝点了点头,望着她转身离去,消在视线中,才转身看向弥子瑕,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有空一起出去玩。”
弥子瑕感到疑惑,他不怕那些口诛笔伐的人,但是那些笑面藏刀的人才恐怖,在同去的马车上,弥子瑕终是问道:“足下不担心子瑕的名声玷污了足下的名声?”
公子朝倚在车檐上,听到他这句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子瑕,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我的名声可不比你好。”
弥子瑕一怔,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
弥子瑕手有些紧张的向袖内缩了缩,在触到冰冷的触感时,只听公子朝又道:“世俗的语言,过眼云烟,如果能够恣意一生,就让那些人口诛笔伐吧,我只愿过好我这一生,难道我按他们的意思活着,就能比我现在过的好吗?”
弥子瑕怔然,手从袖中伸出,他喃喃道:“我从来不怕那些流言,我只怕我在意之人,有一天会被俗世所染。”
公子朝怔住,他转头望了望弥子瑕,他的面容如此俊美,这样的男子本该快活的过一生,为何会是那样悲惨的结局?
往后,公子朝无事就会来弥府找弥子瑕一同玩乐,弥子瑕没有想到,他一开始想要疏离的人,后来竟然愈来愈亲密,公子朝总会说出一些特立独行的观点,在这个时代,那么离奇,那么叛逆,可是却仿佛一股光源般吸引着他,他与那些特立独行的观点多么一样,都被这个世界深深的排斥着。
与公子朝相谈甚欢后,各自分开,弥子瑕脑中想着刚才公子朝所处的离经叛道的话,他笑了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假山处暗藏的一个人。
在要经过假山时,假山里的女子蹙了蹙眉,一只手猛然伸出,将那人拉来,弥子瑕一惊,随即又想起来什么,没有喊叫,任由女子将他拉近假山。
他望着面前的女子,女子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容,每天这样的女子穿行在各个宫中,没有多少人会记得。
女子似乎对弥子瑕很不满,冷着一张脸,从袖口中抽出一卷明黄绸绢,扔给弥子瑕。
弥子瑕接住,凝眉展开,将绸绢对着假山洞口,借着月光,他看到上面强劲有力的字:陷害公子朝,挑拨卫宋关系。
弥子瑕蹙眉道:“什么意思?”
“大王的意思就是绸绢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青羽冷道。
弥子瑕顿了片刻,道:“这不会是大王(晋王)的意思,挑拨卫宋关系对我们没有好处。”
青羽唇角冷冷的勾起一个弧度,道:“挑拨卫宋确实对晋国没有什么好处,大王(晋王)意思是想要提醒弥大夫,别忘了你到卫国来的目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弥大夫应该不会因为忘了自己细作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