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所有的担心烟消云淡,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这句话,心里升起一阵阵异样的感觉,仿佛堤岸奔溃,又仿佛海啸甚上,他茫然无措又惶恐,有心抵抗,那感觉却来势汹汹,只一息,就占据他整个心灵,又趁机钻进他每个骸骨。
直到后来,他声名败坏,被处以极刑,才知道,原来是陷进去了,他用他的生命来赌一场豪赌,一场毫无把握的赌。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爱我忘其口味以啖寡人:非常有名的话,成就了后来分桃的典故,意思就是:你太爱我了,吃到好吃的不忍独吞,所以给了我。
还有,历史上弥子瑕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以下犯上,可是我想说,弥子瑕一个晋国来的外臣,没权没势,如果不是卫灵公平时就表现的不分彼此,弥子瑕怎么会以下犯上把自己吃剩的桃子给卫灵公?还有我觉得这有什么可以诟病的,你爱一个人整天端着吗?正因为弥子瑕爱姬元,所以明知道大逆不道,仍然相信他,他才是真正把卫灵公当爱人,不是仅仅把他当国君。
☆、第 2 章
夏日炎炎,知鸟叫个不停,沿着知鸟声,弥子瑕一路走着,这时一个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太子,您快下来了!……太子,小人求你了,被大王看到又要骂我了!”一个担忧的声音道。
声音太近,弥子瑕随意看去,只见郁郁葱葱的一颗壮大的树上,一个人影正在攀爬。那人伸出脚向前探了探,枝桠纹丝不动,那人才放心的探出脚,向那枝桠移过去,枝桠压弯了一大截,地上的仆人吓的魂都没了,惊叫出声:“太子——!”
树上那人不耐烦的低头:“小邓,你别吵,要是把我吓摔下去了,我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少年恐吓道,那名仆人立刻不敢再吱声,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伸出双手来回走着,深怕少年摔下来,至少他还能接一下,可是他那小身板,恐怕垫背的还不够,他焦急的向左右看了看,这时,他看到了弥子瑕,恳求眼神投去。
弥子瑕走近,伸出双手,仆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劲的道谢,眼珠子却始终黏在那树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衣着华贵,头戴冠冕,只是身上脏兮兮的,有着极不协调的感觉,此时他正咧开着嘴,手里拿着一个细枝桠,仰着头捣鼓着头顶上的鸟巢,看着鸟巢内的雏鸟惊惶乱叫,少年笑的格外开心。
突然,那少年玩够了,扔下了手中的树枝,伸手握住了一只灰色还没长全毛的雏鸟,雏鸟无力的在少年手中叫唤挣扎着,少年兴高采烈的往下扔,道:“接着!”
这句话显然是对那仆人说的,只是那仆人满腹心思都在那少年身上,哪还有空管那鸟儿,鸟儿死了,顶多他被少年骂一顿,少年若是有个三场两短,有事的可是他项上那颗不值钱的人头。
想到这,仆人缩了缩脖子,慌慌张张道了一句:“小心。”也不去管那如风筝断了线、在空中使劲扑腾的鸟儿。
雏鸟羽翼未丰,随着风打着卷就落了下来,弥子瑕伸手接住,鸟儿显然惊吓过度,在他掌心中不断的捯饬着两个小短爪,发出戚戚的声音。
待他抬起头,少年已经站在他面前,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弥子瑕将雏鸟递过去。
少年从他掌心接过,好奇又惊艳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面对美男子,任何人都做不到不假辞色,少年轻狂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弥子瑕作揖道:“弥牟参加太子。”
蒯聩却兴趣然然的打量他,欢快的夸奖道:“你长得真好看!我在宫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你是新进来的宫人吗?”
“回太子,弥牟不久前从晋国到了卫国,现仕将军及大夫官职。”弥子瑕道。
他不过来卫国半年,就已仕将军,任卫国大夫,这种情况在任何诸侯国都是绝无仅有的,一国重职,一文一武,皆在一人之身,如何不招来那么多忌惮?其实,弥子瑕有多次推拒过,只是那人态度坚硬,他只能无奈接受。
可是,蒯聩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面暗藏的玄机,他沉浸在今晚可以烤鸟肉的欢愉中,热情的邀请面前的男子:“我今晚烤鸟肉,要不要去我宫里一起吃?”
弥子瑕道:“太子身份尊贵,弥牟不便同食。”
说罢,他有意无意的扫过蒯聩手中的雏鸟,浅短的毛儿,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皮肉,无力发出的声音低哀戚转,也许它还不明白等待它的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逃脱那禁锢着它的手掌。
它才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要被剥夺生命,他的未来又如何呢?他承一人之宠,享尽无尚荣耀,便也要受得住万人诋毁,他和所有人站到了对立面,他的荣辱便系在一人身上,弥子瑕也曾恐惧过,只是他不敢想,他从来到尾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蒯聩看他推辞,却以为他是客气,拉着他的手就道:“我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不要扭扭捏捏、推来推去的,走!”
弥子瑕被他拉着走,眸眼闪过惊讶,刚要说些什么,迎面急急过来一个侍从,是姬元身边的亲信,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看到弥子瑕眼前一亮,就要上前,突然瞅到弥子瑕身边的蒯聩,仰起头的头又像被打怏了,一脸惶恐的踌躇着上前,似乎是怕极了这个太子。
他绕到弥子瑕身边小声道:“弥大夫,你怎么现在还没有去王宫?”言下之意就是:大王等的都不耐烦了。
“弥牟这就去。”弥子瑕道。
侍从满意的点头,但是他忽略了旁边一贯惹是生非的太子,他昂着一个头,态度张狂:“怎么?游惠,现在看到本太子都不行礼了?”
游惠浑身抖了又抖,扯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脸:“参见太子。”他可还记上次他不知道怎么得罪这混世魔王,就在他面前跳河,害他差点因为谋杀太子的罪名死掉,偏偏事后这太子还派人来告诉他,本太子才不屑陷害你,不过是本太子正好想要下去游了泳而已。
我呸,你想要游泳,干嘛在我面前游,事后还什么都不说,直到他被关到地牢里十多天,才说出来,那时候他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就差一步就去见先祖了。
“小人不敢,小人怎么敢对太子您无礼?”游惠继续扯着一张笑脸惶恐的道。
“好了。”蒯聩不耐烦道,游惠立刻停止,一副顺从的样子,内心早已焦急不已,唉,大王还等我了,这去晚了,又少不了一顿骂,我咋那么命苦呢,我咋就没投个好胎呢。
游惠这边叫苦不迭,蒯聩一脸云淡风轻道:“弥牟我带走了。”
他撇下这句话,就要拉走弥子瑕,游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耽误些时辰还好说,您这直接把人带走,这我怎么向交代?大王可不会向您撒气,他只会认为我办事不力。
游惠赶忙道:“太子、太子……您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蒯聩剑眉一挑,游惠吓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真再不说出来,这太子就要把弥子瑕拉走了,他怯怯的道:“太子,大王召见弥大夫。”
“你来父王压我?”蒯聩眼里露出些危险。
游惠这次再也不敢说话了,他可不敢再得罪这小祖宗,他的脑袋只有这么一颗。
弥子瑕看游惠急的都要哭了,游惠是姬元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深的姬元宠信,在宫中虽然不曾呼风唤雨,但是也是很多人不敢得罪的。
弥子瑕有些惊讶的向蒯聩瞟了瞟,这样恣意的太子,罔顾君臣之礼,在诸侯国也是少见,时下虽然周礼崩坏,但是也不曾彻底废止,更何况,具他所知,卫国是尊崇周礼之国。
游惠为难之际,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聩儿。”
游惠当下一喜,终于不用为难了,他迈着快步走到姬元身后。姬元扫过弥子瑕,将目光定在蒯聩身上,蹙了蹙眉:“怎么又搞的这么脏?”
只一句,蒯聩嚣张暴扈之气宛若被一个尖锐有力之物一针戳破,他低着头呐呐的道了一声:“父王。”
又有些心虚的将身子微微向身侧的小邓那移了移,试图遮住小邓手中的雏鸟。
此地无银三百两,姬元姬元敏锐的眯了眯眼,一眼瞧见小邓手中的雏鸟。
“聩儿,太傅说你玩物丧志,寡人还为你说好话,现在寡人是信了!”姬元沉着脸道,一副严父之态。
蒯聩嘟起嘴,有些委屈嗫嚅:“太傅所教尽是老生常谈,甚是无聊。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想要出宫,您不让,连这点乐趣您都要管……”
“聩儿!”。姬元怒吼道,“你将来要继承国君之位,你觉得这样子是一个国君的样子?!”
蒯聩嘴瘪了下去,闷闷道:“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国君,是父王非要我……”
“住嘴!”姬元道,蒯聩瘪着一个嘴不再说话。
姬元将目光转向那个小邓,一瞬目露杀意:“太子若是以后在这般不思进取,你的人头也不要在脖子上了!”
阴森森的话语如响在耳边,打了一个惊雷,小邓颤着腿,跪了下来,哆嗦着:“大,大王,小人一定不让太子再做此事了!小人会督促太子勤于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