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梅长苏领着黎刚飞流前来靖王府,拜帖递进去之后,他站在一砖一瓦都极为熟悉的王府门前,静静凝望那块“靖王府”的匾额。梅长苏眼前似乎望见两个清俊少年结伴跑进靖王府。少年时期的他边笑边道:“景禹选得地方果然不错。”而身后眉目青涩的傻小子萧景琰也满脸笑容地回道:“你每次都喊祁王哥哥叫景禹,当心林伯父收拾你。”
少年林殊却哼了一声,笑道:“我才不怕,我就要叫景禹,景禹景禹景禹!你们都不敢叫,景禹这个称呼便是我自己的了!”
正喊着,王府之中转出身着华服面带微笑的祁王殿下,“好啊,原来你是为了跟景琰比谁胆大才唤我景禹的。”
少年林殊大叫一声,爽朗笑着冲过去抱住他,连声喊着景禹景禹。
少年萧景琰也喊了一声祁王哥哥,三个人站在府内,均是一派戎马傲然的硬朗俊气,恍若一副永不磨灭的画卷深深烙印在梅长苏的心底。
“……宗主!”
黎刚惊呼一声,快手扶住了他。梅长苏脸色有些苍白,他咳了两下,勉强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只是梅长苏仍不自禁地抬头,仰望着昔日景禹亲手提在匾额上那三个字。
十二年前那场事过后,金陵城中关于祁王的一切都被梁帝下旨消除,包括祁王府中所有旧人以及祁王的生平一切,如今就连史书中也难寻他的踪迹……也只有性情耿直、宁折不弯的景琰,才会一直护着景禹亲手题写的匾额,护住极少能留下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进了靖王府不久,萧景琰便带着庭生前来迎客,飞流将金丝软甲塞到庭生手中完全不管萧景琰的拒绝。萧景琰见拒绝不了,只得接受了名义上是飞流所赠的礼物。靖王前方引路,向梅长苏引见了府中将士,又带他前往书房议事。飞流黎刚几人则被庭生带去了演武场,说是让飞流检验一下这些时日以来自己习武的进步。
梅长苏似乎极为畏寒,入座未过多久脸色便颇为难看,萧景琰心中暗道自己粗心鲁莽,连忙命外面将士端火盆进来。有了炭火的温暖,梅长苏的脸色渐渐好转,他定了神,开始与靖王殿下讨论滨州侵地案的细枝末节。二人侃侃而谈多时,梅长苏又将誉王之事坦诚相告,劝靖王此时不宜与誉王正面交锋,若遇他手下犯事偶尔挑几个情有可原的,也算是给他一两个的回应。
商议多时,梅长苏半身酸麻,遂起身走动缓解疲劳。无意间他望见了昔日自己的硬弓,下意识地抬手去抚摸,可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被靖王骤然出声阻止,“别碰!”
梅长苏指尖微抖,像是被扎了一下。
萧景琰意识到自己语气问题,放缓了声音开始解释这张弓乃是旧友遗物,那人素来不喜陌生人碰他的东西。背对着萧景琰的梅长苏心中一疼,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原来我已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梅长苏因鲁莽之举而向靖王道歉,靖王没有说话,只是移向旧友硬弓的目光透着愈发浓郁的哀伤。
出了此事,二人接下来的谈话便像隔了一层透明屏障一般。
匆匆谈论过罢,萧景琰默不作声地领他前去演武场找飞流黎刚一行人,谁知还未到演武场便听见层层喝彩声。飞流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你们,不行。”
梅长苏深知飞流喜爱与人比较武艺的习惯,连忙快步赶了过去。待他走进演武场,却见到靖王府的四品参将戚猛正满脸通红地舞着长刀与飞流过招,那刀身左右各有凹槽,隐约可见柳叶般的飞刀锐芒。靖王来到他身旁,静静看着场中比武,演武场中的列战英一见主君前来,双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来。
靖王看了片刻,便道:“看来飞流很喜欢那把刀。”
列战英看了看轻声而笑的苏先生,又看了看靖王,随后,他的耳边听到靖王的解释,“飞流武艺极高,能与蒙大统领过百招而不败,又能力敌悬镜司夏冬,若非他对那把刀感兴趣只怕戚猛不出四招便会落败。”
列战英心中一惊,不禁对那位少年刮目相看。
此时场中的戚猛已将刀身左侧的柳叶刀甩出,飞流探手擒住,笑着抓在手里把玩。戚猛目光一转落在了静静而笑的梅长苏身上,他忽然转了刀身,将那柄柳叶刀对准了梅长苏!
飞流大惊之下才飞身追去,只是毕竟慢了片刻,饶是他轻功卓绝也没能擒住暗器。靖王心头狂跳,瞬间想到了多年前旧交好友林殊被林燮主帅赏军棍之事,他震惊中下意识抬起右手,正好将那柄飞刀擒在指间。
列战英看得清楚,戚猛弹出的飞刀并未直接对准那位苏先生,而是瞄向苏先生身旁的空隙,想必他是与军中将士对待新来之人一样,想要弄个下马威来试一试对方的胆量。只是望着靖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列战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妙之意。
戚猛仍傻笑着道了一声:“你们这些读书人没见过刀啊剑啊的,吓着了吧?哈哈……”
梅长苏仍是含笑而立,只是眼底的深意愈发明显。飞流没能拦住那柄飞刀,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戚猛一眼,随即身躯微动便要作势扑杀,梅长苏唤了一声飞流,拦住他的举动。
靖王深深吸了口气,盯住戚猛不放。
当年林殊在营地训练新兵时,祁王哥哥领着朝廷新派下来的官员前来巡查,林殊为试官员胆量误作箭矢脱靶,将那只弓箭射了过去。事后林燮主帅亲自行军棍,将林殊打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执行军法时连同祁王哥哥、皇祖母、林夫人、霓凰,以及他在内的众人齐齐劝阻都未能消除林燮怒火。
林殊那一箭虽是贪玩试验之意,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准官员与祁王所在的方向引弓射箭,若是有所偏误伤了未来帝王,这以下犯上之罪简直百死难恕其罪。
为将者,护君保国,决不允许任何以下犯上之事出现!
那一罚,直接将林殊骨子里的顽劣打压下去,也深深烙在了经历此事的所有人的心底。
戚猛此时仍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见靖王身旁的列战英暗暗打了个谢罪的手势,他还只道是惹得苏先生不高兴,笑嘻嘻地行礼赔罪道:“苏先生恕罪,望先生念我是粗人,莫要放在心上。”
梅长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用给我赔罪,丢脸的是你们靖王殿下,又不是我。”他又望着身旁面色冷峻的靖王,“苏某久慕殿下治军风采,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军中纲纪如此涣散,如何能得到陛下垂青?”
戚猛就算再怎么头脑简单,也听出梅长苏的意有所指,他慌忙间朝靖王跪下,“请殿下责罚!”
梅长苏不再去看,只朝靖王行了一礼,丢下一句“今日真是让苏某大开眼界”便带着人离开了。靖王脸色愈发难看,他猛地挥手甩了柳叶刀,牢牢钉在一旁的木桩上,用力之大就连刀尾都在明显颤抖。
列战英看了眼一同战场厮杀过的戚猛,硬着头皮道:“殿下,末将们知错了,请殿下息怒。”
靖王冷冷道:“戚猛无视军规以下犯上,重打五十军棍,降为百夫长。”说罢,又看了眼列战英,“你监刑。”
列战英头皮发麻,应了声“是”。
靖王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庭生看了看脸色都不太好的众位将领,默默的跟着靖王一同离开了。待他走后,与戚猛交情颇好的几位将领连忙过来劝,言语间倒未对殿下有所不满,只是难免说了几句那位小题大做的苏先生。
列战英越听越觉得不像话,他冷声呵斥了同袍旧友,“殿下发怒,乃是因为戚猛竟然对准殿下所在方向放出匕首……”他拦在瞪大眼睛要做解释戚猛的开口之前,又道,“即便你只是想试一试苏先生的胆量,但你可曾看清楚殿下当时就站在苏先生身旁!若你一个偏差误伤了殿下,那便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那时就算拿你的头祭酒都没人敢抱怨!”
这一席话说得众位将士脸色讪讪,列战英看了他们几眼,冷着脸开始吩咐执刑。
回府途中,黎刚将暖炉递到梅长苏手中,看了眼噘着嘴兀自置气的飞流,小声地嘀咕道:“久闻靖王殿下军纪严明,没想到他手下也会有那样的将士……”
飞流用力点头,“嗯!”
梅长苏本在闭目养神,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好了,我都没生气你们气什么。不过,这次我倒是很感激那位戚猛将军……”
黎刚以为自己听错了,“感激他?”
梅长苏微笑道:“有了戚猛无视军规这件事,景琰以后定会竭尽全力整饬内部,毕竟景琰也是当年受罚旧事的目击者之一。戚将军这顿军法能让靖王府从今以后变成铜墙铁壁,难道我不该感激他?”
飞流转过头,“哼!不感激!”
梅长苏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我们家飞流最听话了,就不要和那个头脑简单的戚猛一般见识了。嗯,飞流回去,苏哥哥给你做糖人好不好?”
飞流瞬间被哄得笑容满面,“好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琅琊榜》电视剧看了十来遍,都没能找到那柄飞刀究竟到哪儿去了,于是拜读原著时才摸清了靖王口中“以下犯上”四字的缘由。
嗯,稍微作了一些修改~
第6章 争风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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