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野,你怎么在这?”信乃仍然属于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状态,从床上支撑着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毛野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呢?”毛野把问题又送还了回去,“贵志已经猜到你醒来会说饿了,去做吃的了。”
“真的?”信乃两眼放光地立刻说着,立刻就拉开被子猛地想要向厨房跑过去。就算他知道夏目也没有做过饭,但是对于这一点信乃完全不会担心。就像是在信乃眼中,夏目贵志天生的技能点数都是满格的一样。
“跑什么,把衣服换了再去。”毛野慢条斯理地拽住了信乃的手,一把又推回了床上去。
“我……”信乃在坐回床上时,看到了自己在空中划开弧线的长发,他有些愣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变得这么长了?”
“只是头发吗?”毛野挑了挑眉,这个问题他还想问信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咦!我,我变高了!”信乃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脚突然间恍然大悟了什么,紧接着他兴奋地踩在地板上蹦跳着,“我终于又长大了!”
我为什么要说又?
哦,对了。信乃记忆里,在很遥远的眼前他似乎也曾这样长大过一次,这样的长大似乎好像都是因为自己受了重伤后才变成这样,但总觉得心里有些古怪,像是忘记了些什么一样。
“我要去让贵志看看!”信乃立刻踩着步子向门外冲了出去。
“我都说了,把衣服给我换上啊。”毛野又一次伸手立刻拽住了要奔出去的信乃,神色无奈,虽然这家伙长大的样子就连毛野也得承认真的很好看,但是醒来之后果真和之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一点区别,“你急什么,贵志昨晚一直在照顾你,他都看了一晚上了。”
“哦。”信乃似乎有些被泼冷水的样子,把身上毛野昨晚借给他穿的白色的睡袍脱了下来,换上了毛野给他准备的和服。好不容易长大一次,他就是很想让贵志看看这样的自己,也很想以这样的模样去看看贵志啊。
“果然,你看见贵志后,别说话的好。”当毛野看着信乃换上了和服后,毛野自己心里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尽管他经常被人说长得美丽,但此时看到信乃的模样也油然而生了一种从心底注视着而被吸引得移不开眼的感觉,“真没想到你这个小不点长大后还挺耐看的。”
“你说谁小不点啊!”信乃皱着眉,一把将毛野推了出去,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毛野,随手将和服整理了一下后终于又一次甩手甩脚地向厨房跑过去了。
“贵志!”
在厨房里的夏目贵志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人给抱住了,紫色的在空中散开来的长发立刻充溢了眼睛。
尽管这样那抱住自己的人的力度却有些重,让信乃手臂上还有肩口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口,更加剧烈的疼痛起来,夏目吃痛地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开口。
“你看,我长大了!”尽管信乃知道夏目已经看到过了,但仍然是那样兴高采烈神色,向后退了两步,转了个圈让夏目贵志好好看看自己。
夏目愣了愣,一时似乎忘记了说话。
信乃很漂亮,从夏目贵志在五年前第一眼见到信乃的时候,他便是这么认为的。
而长大后的信乃,更漂亮。
眼前的少年紫发垂落,柔顺地披散着,细碎的刘海拂在额头上。那原本便漂亮的面容退却了男孩的幼稚,五官更加精致,嘴唇轻抿着露出笑容,特别是那双洋溢着水光的碧绿的眼瞳,依旧清澈干净,让人看着便觉得很美好。
似乎是毛野特意挑选的一件较为华贵的和服,底色是水色般的浅蓝色,华丽的古典花样,水色里映染着色彩的花丛,樱花,牡丹,八仙花,水菖蒲,四季的花卉都被以鲜明而又美丽的图样所刺绣在了和服上。信乃高挑的身材完全衬出了这件华美的和服,果真是如同花一样明艳美好的男子。
“嗯,很好看。”夏目看着信乃的脸,不由得觉得心跳似乎都落了几拍,脸颊有些发烫着似乎有些不太自在得想要游离开视线。
信乃更加灿烂得笑了起来,虽然他不太喜欢被人说好看,因为那会觉得像是在说女孩子。但是他并不排斥贵志这么说,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让夏目贵志亲眼看看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你们交流好感情了?”毛野慢步着也到了厨房,他看着信乃和夏目,“可以吃饭了吗?”
“嗯,我看着食谱熬了锅红豆粥。”夏目贵志点了点头,“味道我尝过了,还行。”
“我来拿吧。”毛野记着夏目的伤,快步走了过去推开了夏目的手,自己端起了锅子。
夏目微抿着嘴向毛野谢意地笑了笑。
“你慢点吃,这件和服很贵的,弄脏了要让你赔的。”毛野看着一到饭桌上就开始一碗一碗大口吞的信乃忍不住说着,这真像是个饿死鬼一样的,他和贵志又不抢着信乃的饭碗,而且这粥还是烫的吧,这家伙也不怕被烫着吗?
“那,我把和服脱下来吃?”埋首苦干的信乃抬起头。
“不用了。”毛野抽了抽嘴角,这重点不是脱和服,而是慢点吃。
“贵志,真的很好吃!你绝对有大厨天赋,可以做点其他的吃!”信乃在撑下了好多碗粥后,神色闪亮闪亮地期待地看着夏目贵志。信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厨艺天赋了,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夏目贵志的身上。
“你省省吧,贵志他……”毛野瞥了瞥信乃,视线游离地落在了夏目贵志的手臂和肩口处,今天早上帮夏目换药的时候只觉得那伤口看上去更加狰狞了,贵志到现在都因为肩口的伤到现在左手都艰难地抬不起来。
“好啊。”夏目却是插口堵住了毛野的话,“但你刚受了重伤,这几天还是吃清淡的好。”
“哪有什么伤啊,我身体好得不得了。”信乃瞪了瞪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围着厨房跑了几圈,神色坦然,“其实这也没什么啊,即使受伤的话我也不会出事,现在不还因为这样所以还长大了吗,挺好的。”
“犬冢信乃!”毛野却大声喊出了信乃的名字,微冷的神色上浮出了愠怒。
毛野不喜欢从信乃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就像是,对于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一样。
什么叫做挺好的?
他亲眼看见那剑从信乃的胸口穿透,他的心脏似乎都承受着同样尖锐的苦痛般。他也亲眼看到夏目无力地靠在床边,浑身都是血,肩口和手臂上被咬得一片血肉模糊。
即使他和信乃还有贵志相处的日子短暂,但他仍然已经将这两个人置于自己所珍视的范围里,他所珍视的信乃的生命,却被信乃本人轻而易举的置之度外。
“你觉得这种事情很了不起吗?帮人挡了一剑后,还轻松地说着并没有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毛野怒视着信乃,像是怒极而笑一般,最后却是牵强地扯着嘴角冷笑了出来,“像你这样连自己的生命都不会爱惜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救其他的人?”
这种,像是无论自己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无所谓的口气,令人不愉快到极点。
“毛野。”夏目轻声地开口了,抬头看着站起来的毛野。
“算了,就算这么和你说,你也肯定以为自己没错吧。”毛野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夏目的苍白的神色,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脸上愤怒的神色也隐了下来。
信乃呆愣着站在原地,记忆里似乎曾经,庄介也因为同样的事情和自己生气,还因此打了自己一巴掌,但是他当时却气得要死,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信乃,有许多珍视的人,是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人。
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受了什么伤,他都会本着一种反正我不会死的态度。
物尽其用。
他只不过是利用自己不会死的生命,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而已。
当初庄介为此生气,现在毛野也是。
信乃的视线看向了夏目贵志,夏目的脸还是苍白得没有血色,他察觉到了信乃的视线,安慰地给了一个浅笑,他并没有生气,就好像是永远都不会对自己生气一样,永远都会包容着自己,但他的神情里却似乎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信乃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夏目贵志就是有这样,可以默不作声让人心疼的本领。
“我知道。”信乃喃喃地开口了,“我知道,我错了。”
也许在很多年前他不知道,还会自以为完全没错,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信乃微垂着眼,神色诚恳。
自己都不爱惜的东西,其他人,也会觉得天经地义的不需要爱惜。但如果自己都不看重的东西,却仍然被其他人拼命守护的话,那是因为自己也同样被用生命所珍视着。
这一切,都理应是同等的。
看到信乃这么认真的认错,毛野却有几分无所适从起来,看着眼前长大后的信乃低头认错的模样,看着就觉得可怜,倒觉得自己刚才生气的过于冲动了,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