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明台应了应,而后木呆呆地跟在大哥身后,往回处走去。
方才如果没有那突然的打断,他们会发生什么?
……
无边的恐慌在刹那涌上了心神,令人不安。
这不可能。
肯定是他想错了。
怎么会这样呢?
……
怎么会呢……
“唔!”明台撞上那人的背脊,不由得吃痛地喊了声。
大哥怎么忽然停了?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明楼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了来时的温柔笑意,像是刚从哪个无间地狱里爬出来一般,“明台,你和汉娜在交往吗?”
“没有啊。”少年愣了愣,而后如实回答。
“哦……”明楼思索了下,随即抬头看着那双月光下被映得柔软的双眸,“那你知不知道,汉娜有没有男朋友?”
“你!——”几乎是在一瞬间,明台直直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翻动间是颤抖的声音,“你不会是想要……?”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看见明楼,看见他的大哥,缓慢而又郑重地点了下头,“我对她感觉不错。明台,能不能告诉我她家的电话?以后,或许可以多联系联系。”
像是有什么梦碎了。
明台僵直在原地,头缩在脖颈间,缩在层层厚重的躯壳中,缩在卑微至极的灵魂里,声音像是被风吹远被树枝刮破了般,碎裂一地,“……好。”
最后,他还是只能吐露出这么一个字。
你看,真的是他想错了啊。
那人,怎么会喜欢着自己呢?
……
虽然,就在刚刚那瞬间,他已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未想透的那份感情——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地喜欢大哥。
【——你不会一直给我枕着吧?】
比家人还要爱,比爱人还要亲,比兄弟还要依赖,比朋友还要相近的那种喜欢。
【——这只红蜻蜓,送你了。】
想要交谈想要亲吻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上床想要陪伴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Good night,my Little Prince.】
喜欢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喜欢,都只给了,那么一人。
【——我总觉得你走得太快、太远了些。远得,我都要赶不上了。】
【——大哥,会一直在这里。】
大哥啊,我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在原地?
……
☆、六/雷雨之吻
BGM:darcy’s letter remix
(搭配食用风味更佳,建议先从03:00听起)
圣诞那日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天阴了些,下着绵绵小雨,淅淅沥沥的,听久了有些枯燥无味。
壁炉里燃烧着柴火,一室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伴着微黄灯光勾出心中蜷缩的慵懒倦意。明楼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脑袋养神。
“The face of all the world is changed, I think(我想,这个世界的面貌忽然改变了)”
明台读着英版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集,向汉娜请教着德语。
“das gesicht der welt verndert,glaube ich.”汉娜一字一词地指着,帮他翻译。
“Since first I heard of the footsteps of thy soul(自从我听见你心灵的脚步声)”
“seit der ersten hrte ich die fustapfen deine seele.”
雨滴在玻璃窗上晕开水花,敲打的声响恰似亲吻。
“Move still, oh, still, beside me, as they stole(穿越我与死亡之间的幽暗外缘)”
“los, noch neben mir, als sie gestohlen.”
一声闷雷乍响天际,惊醒意识在雨中漫游的人们。
“betwixt me and the dreadful outer brink(静静地、静静地,来到了我身边)”
“zwischen mir und der dramatischen ueren rand.”
雨下得更密更急,如潮拍打的声音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Of obvious death, where I, who thought to sink(站在那儿的我,本只想被黑暗淹没)”
“der offensichtliche tod, wo ich dachte, sinken.”
耀眼的白光在刹那闪亮天空,伴着轰隆雷声让人心惊肉跳。
“Was caught up into love, and taught the whole(却不料被爱俘获,还用新的韵律)”
“gefangen in der liebe, und brachte den ganzen.”
厚重云层翻滚卷动,电光在云气间隐现,殷殷声恰似银瓶乍破水浆迸,九天瀑布倾泻而下,冲流一地。
“Of life in a new rhyth The cup of dole(教会了我生命的意义。上帝赐予我的)”
“leben in einer neuen rhythmus.die tasse dole.”
出乎意料地,是低沉的男声。明台转头一看,小憩完毕的明楼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眼来,在闷闷的雷声中继续吟了下去。
“God gave for baptism, I am fain to drink(那杯洗礼酒,我心甘情愿地一饮而下)”
“gott gab für die taufe, dann bin ich gerne trinken.”
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又在转瞬间别开。
“And praise its sweetness, Sweet, with thee anear(并赞美它的甘甜——甘甜,是因你在我身边,亲爱的)”
“und lobt die süe, süe, mit dir anear.”
明台听到“süe”时心脏大力一颤,而后不住跳动,只能压抑住急促的呼吸不去抬头看他。
“The names of a country, heaven, are changed away(天堂和人世的称谓,因你的踏足而改变)”
“den namen des landes, der himmel, die gendert werden.”
明楼译出德文时的声音低沉轻柔,恰如人世间最美的情话。
“For where thou art or shalt be, there or here(无论是现在或将来,无论是彼处或此处)”
“wo du bist oder sollst, oder hier.”
恰如镌刻于心,永世不变的爱语。
“And this ... this lute and song ... loved yesterday(并且这,这在昔日仍被珍爱着的鲁特琴和歌曲)”
“und das...das laute und singen...war liebte gestern.”
雷声终于小了下去,与拍打成动人旋律的雨声作伴回响。
“( The singing angels know ) are only dear(那吟咏天使知道——时至今日,它们仍是我的挚爱)”
“nur liebe……”
明楼的声音缓缓拖长,像是蜻蜓的翅翼扫过湖心。
“Because thy name moves right in what they say(因为啊,那一声声的琴曲中,有你的名字在悠荡)”
“weil dein name bewegt sich genau in dem, was sie sagen.”
……
因为啊,那一声声的吟咏间,有你的气息在悠荡。
Mein Geliebter。
明台躲过了大哥看着他的过分专注的目光,去厨房拿了份点心。等他回来后,却发现明楼已经不见了。
“我大哥呢?”他走近汉娜,嘴里嚼着面包。
“明先生说他先回房小睡会儿。”汉娜笑了笑,递过一张餐巾纸,示意他擦去嘴边的碎屑。
明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实在忍不住地蹭上去,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汉娜啊,我大哥这几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啊。”她的神情很是诧异不解。
明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那就好!我跟你说啊,我大哥是最花心风流的,如果他表示得对你有些意思,你可千万别随便答应他啊!”
汉娜扑哧一笑,笑破屋外的阴云,“明台,你真可爱。”
可爱个你大爷啊!
【——注意风度。】
明台想及大哥的警告,深吸一口气把“不太文雅的话语”咽了回去。
心思百转千回的,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大哥屋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大哥,大哥你睡了没?”明台用轻微若无的声音喊了喊,见没人应便慢慢地转开把手,推了门进去。
床上,明楼睡得平稳,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想来是个好梦。
明台静静地看了会儿,而后走上前,没有神情地帮大哥盖好了被子。
从床边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大哥微乱的头发,放松的神情,饱满的双唇,未解的领带,挑开了第一颗纽扣的衬衫。
“轰!!——”又是一道划破天际的震雷,撕开天空,惊得人心脏直跳。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牵扯出隐藏已久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啪……啪……啪……”雨滴拍打着,胸膛起伏着,心咚咚跳着,身形,越来越靠近着。
明台弯下身子,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往下,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人的双唇。
像是所有隐秘的欢愉的酸涩的难以启齿的汹涌如潮的,都在这个雷声盖住一切,昏暗藏住一切的午后,争先恐后地如淅沥小雨冒出来了。
十公分……
七公分……
明台靠得越来越近,隐约能感受到身下人鼻间喷出的温热呼吸,缠绕成线,围困他的心房。
五公分……
两公分……
只这么一小寸的距离,他却突然停止了,心脏早在刹那就奔到了极致,鼓动得比雨声还要密集,震响他的耳膜,拍打他的灵魂。
不过一瞬的犹豫后,他就深吸一口气,再也没有迟疑地往下一贴,直直而又轻柔地触碰上那人的双唇。
像是蝴蝶翻飞着擦过平静湖面,明台眨了眨眼,怕惊醒那人般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嘴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