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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明台的二十六次死亡 (谢子舒)


  5月2日 法国和苏联于巴黎签订《法苏互助条约》,以共同防御德国侵略,及时进行支援和协助。可在日后,该约未能发挥其应有作用。
  6月18日瞿秋白被押赴郊野刑场,在长汀了望四周山水,驻足说道:“此地甚好”。
  遂平静坐地,从容就义,年仅三十六。
  留有遗书《多余的话》,代序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何必说?”信末道:“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永别了!(一九三五·五·二三)”
  6月18日英德签订海军协定德获扩建海军。
  6月27日察东事件进一步发展,《秦土协定》达成。
  6月长江发生大水灾,死亡14.2万人,哀鸿遍野,流民失所。
  7月1日察东事件愈演愈烈,中日签订《何梅协定》。
  7月28日德国纳粹国会通过议案,决定对175法规进行修改,进行全面升级:
  ①首先对同性之间的猥亵行为进行了重新定义。老法规认为同性之间有性行为才能构成同性恋罪,而新法规将范围扩大——任何形式的同性亲密行为都有可能被认定为有同性恋倾向,可能构成犯罪。
  ②其次对同性恋罪的处罚进行了升级。同性恋者被捕之后经过法院审判,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将被送入拘留所或监狱,进行思想“净化”和“再教育”,屡教不改者将被直接送往集中营,判处十年□□。
  “净化”以长时间的罚站、辱骂、殴打为主,辅之以医学手段,例如注射会使令男性失去性冲动,不再□□,□□不断发育的雌性荷尔蒙(化学阉割)、用电波对大脑进行刺激等。
  同时,盖世太保还有权不考虑法庭判决,直接将犯人转送至集中营。
  慕尼黑大学种族净化研究学院院长罗塔尔·蒂拉拉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研究结论:同性恋者应该被集中“灭绝”。
  当时的精神学家则认为,同性恋是一种遗传疾病,对整个种群有很强的危害性。
  党卫军头目海因里希·希姆莱更公开宣称:新的国家政权必须从根本上驱逐所有违背自然的同性性行为。
  9月1日德国新175法规开始执行。此后七年间,共有约10万人因“同性恋罪”接受法庭审判,5万人被定罪。其中被送往集中营的人数在1万至1.5万之间,境遇悲惨。
  这也是明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大哥的情感是多么畸形丑恶,是被人类所禁止的原罪。少年的绮念在暗云笼罩下被压制入深渊里,再也不见白昼天光。
  9月15日德国《纽伦堡法案》被通过,对“犹太人”作出了新定义--凡有一个犹太裔祖父母以上的德国人都会被视为“犹太人”。该法案剥夺了犹太人作为德国国民的基本权利,类似“一个犹太人与一个非犹太人的人发生性关系被视作是犯罪”的条款层出不穷。
  10月3日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埃塞俄比亚抗击意大利的卫国战争开始。
  10月19日□□中央、红一方面军主力长征结束。
  11月1日汪精卫南京遇刺重伤。
  12月9日 “一二·九”运动爆发。
  12月25日□□中央□□召开瓦窑堡会议。
  12月25日因法德关系紧张,从巴黎飞往慕尼黑的航班被取消,一家人没能再次相聚过节。
  这一年,风云变幻,暗流涌动。
  希特勒签署禁枪法令,收缴了私人枪支,使得犹太人在受到迫害时因手无寸铁,而只能束手就擒。他宣称:“今年将永载史册。一个文明国家有了全面的枪支管制,这是史无前例的,我们为全世界树立了未来的榜样。”
  这一年,数学天才“艾伦·图灵”横空出世,震惊学坛。其第一篇数学论文“左右殆周期性的等价”发表于《伦敦数学会杂志》上。同一年,他还写出“论高斯误差函数”一文,由一名大学生直接当选为国王学院的研究员,明台奉其为偶像。
  这一年,柏林的平凡少年欲望萌动,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金发大波浪,胸挺屁股俏,倒像是明楼会喜欢的类型。
  远在上海的明镜知道小家伙长大后,喜得发电报给明楼,向来敬爱大姐的明楼第一次没回信。
  这一年,薇薇安在女军官的帮助下入了党,成为纳粹一员,与明台渐行渐远。
  这一年,是1935年。
  离两兄弟再遇,还有整整五年时间。

  ☆、八/回国

  1937.11 日军占领上海
  1937.12 傀儡政权上海政府成立
  1939.03 特工总部76号成立。明楼明诚回上海,替伪政府做事。
  HUGE37T020 1939.03.23
  柏林。
  “要回去?”埃里克从书堆里抬起头,镜片里的眼睛在看到那一堆行李时瞬时瞪大。“怎么这么突然?”
  “别说了,被我大姐发现了!”明台哭丧着脸,大姐前几天发回来的那封电报到现在还刺痛着他心呢,骂他不肖子孙,说他就会让她担心。字里行间,全是气愤。
  “可我听说,中国现在局势,不稳啊?”
  “那有什么办法?”明台叹了口气,“大姐让我去港大读商科。真烦啊……”他挠了挠头,似是心思烦乱,“经济到底有什么好读的啊?还不如打仗呢!”
  “钱乃一国之本。你若能让China经济振兴,也不失为救国良策。”
  明台耸耸肩,“算了。我对经济可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哪像他那钻到钱眼子里的大哥。
  屋外,是细碎阳光,摇曳荡漾。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春就快要来了?……
  明台有些茫然,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朝着那被一室灯光映得有些柔软的身影,轻轻道了句,“朋友,别过了啊。”
  “你走了正好,我一个人乐得清静。”埃里克沉默了一下,而后笑得眉眼弯弯。
  “没良心。”明台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再伤感,抬起头白了埃里克一眼,而后把行李拖出了屋子,“如果密码学上你还有什么新的见解,记得写信告诉我啊!”
  幸好,这几年他埋头苦读的,总算及时结束了所有必修课程。如今就算回国,虽然有所遗憾,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嗯,看在你这么蠢的份上,我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的。”埃里克挥挥手,示意他快些赶飞机。明台没多说什么,继续把行李拖了出去,只是在掩上门的那一刻,听到了同居四年的室友最后的忠告——
  “记得,欲救人者必先自救。好好……保重。”
  明台的眸光刹那凝固,似是想到了那千里之外间不容发的局势,动作缓慢而又神情凝重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你……也保重。”
  那时他不知道,三年后,这个密码天才会因母亲被纳粹带入集中营,而得了失心疯。
  天才与疯子,从来只是一念之间。
  埃里克不幸,成了后者。
  回国的路上,明台一直昏昏欲睡。天空蔚蓝如洗,清爽疏朗,只间或点缀飘系着些绵软云絮,与柏林常年阴霾的苍穹大不相同。可又有谁能想得到,在这片寥廓天空之下,在那片广袤土地之上,是翻涌喷洒的热血,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是焦土万里的城市,是哀嚎哭啼的流民?
  明台心里一沉,拉上窗帘不愿多看。
  不过一撇头,他就看见乘务员在给邻座的男人倒酒,动作甚是生疏。
  心思一转,他接过自己的香槟,轻轻摇晃了下,“这酒里有玻璃碴啊……”
  那乘务员一顿,而后勉强笑了笑,“先生真会开玩笑,酒里怎么会有玻璃碴呢?”
  “你说没有?那你当着本少爷的面,把这杯酒喝了。”
  语气随意得,像是只不过让那人替自己倒杯酒罢了。
  机舱里的气氛刹那紧张起来,似是外头高压的冷空气都积聚到了里头,一片沉重。
  那名男人看着明台,心脏急鸣中笑了笑,点点头,“好的,先生。”而后倾过身来,示意明台把酒给他。
  “不是我这杯,是他那杯。”
  就在那时,乘务员脸上的神情碎裂了,他在转瞬间拿起乘务车上的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邻座上的男人——
  明台立刻反应过来,朝那人一泼酒,借着乘务车把那人踢到后头,男人的手下也在刹那动作,把乘务员一举制服住。
  “骑云,把他带到后头去,别弄脏了机舱。”男人的声音并不如他的年龄般苍老粗哑,反倒带着特有的威势,听来有些慑人。
  那高大威武的手下一顿,点了点头,“是!”
  明台讶然看着那一切,没再说什么。想来他不过多此一举,即使没他的点明,那男人也可安然无恙。
  这么一想后,他敛回心神,端坐回座位上,随意拿了本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来看——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四年,可从来没看够过。
  “在看什么?”邻座的男人微微倾靠过来,似是想搭话。
  明台虽未转过头去,却早已在偷偷留意那人的一举一动,口中随意答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知道酒里有毒。”
  男人儒雅一笑,缩回自己的位子上,“哦?那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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