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无声的缄默又持续了一会儿,吴邪在脑内敲定了张起灵并不打算说明他之前为什么突然跑开的想法。
这样也好,因为吴邪闲置许久的第六感告诉他那肯定不是什么吸引人的故事。
而且这样的话,他把潘子的事埋在心里不说出来似乎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一点。
因为他暂时还没法去回想关于潘子的任何事情。
潘子的死给他造成的改变或是影响,直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确认。
又维持著拥抱的姿势静止了一会儿,吴邪感觉到环著自己的手臂缓缓地放开了。
吴邪在昏暗中飘移著视线,还残留在周身的暖意让人不自觉地不舍,一抬眼刚好看到张起灵像是没有深度的黑暗一般的眼眸,正一寸不移地凝视在他脸上。
吴邪有点不自在地摆弄了一下贝雷塔的套筒,偏头看向张起灵身后邃长的甬道:
「……走吧,还得去病理科。」
张起灵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过身牵住了吴邪的手。
吴邪呆愣著就顺著被抓住的手被人给牵走了。全身上下仅剩的知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手上,连迈了两三步才反应过来,赶忙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动作僵硬得同手同脚。
捉住了他的手的力气不大,但让人挣脱不开。
吴邪盯著自己被张起灵尤其自然地牵住的爪子,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种别扭的感觉,面颊还尼玛莫名其妙地染上微热。
靠,你扭捏个屁啊,抱都抱过了拉个小手算什么。
吴邪在肚子里拼命骂自己没出息。早知道当年应该多跟几个美国妞一垒几次试试手感的,现在居然跟老爷们牵手都会紧张,真操蛋的丢人。
主要是走在前面的张起灵,不管是牵著他的动作还是走路的样子都太过自然,相比之下让吴邪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神经质。
但是实践和时间共同证明,他脸上丢人的热度怎么也褪不下去。
又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吴邪这才有点建设性地发现,两个人一前一后牵著手走路其实挺不方便的,不仅速度慢而且脚步容易撞到,吴邪跟在张起灵身后走得别别扭扭,感觉腰快拧成麻花了。
再加上指尖传来的像是轻捏一般的力道,吴邪渐渐被憋得面红耳赤,走路姿势也越来越有创意,估计随便刮来一阵小风就能把他那摇摆不定的重心吹得跑了没边儿。
吴邪终于忍不住,把胳膊往回收了收:
「喂……松手……」
张起灵的脚步似乎慢了一下,旋即保持著原本的速度和频率继续往前走,丝毫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会了。」
前方看不清的黑暗中,传来张起灵有些低的声音。
「……什么?」
吴邪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忽然越收越紧,连掌心的温度都带上了那人强硬又霸道的作风。
「不会再松开了。」
张起灵的身形顿了一下,并没有回过头,只是一边走一边牢牢地握住了吴邪的手。
吴邪听著张起灵吐字里有些微微加重的语调,仿佛能看见被他藏进黑暗里的有些笨拙的认真的表情,忽然有点想笑。
然而笑意传达到眼角,不知怎么的就让眼角微微地有些发涩。
所有人都在保护他。
前面的人负刀的身影,还有潘子最后唱起的歌。从刚才遇到张起灵的地方走到这里,一路上能看见无数倒在路边死相凄惨的粽子。
他们为他扫清了后路和前路,还有近在眼前的障碍。就连回医院这么任性的要求,张起灵都一言不发地陪著他。
为了保护他,这些人或以受伤或以生命为代价。
吴邪觉得自己大概再也不愿意看到谁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再也不想目睹任何死亡。
前往病理科的路上两人路过了被锁起来的太平间,从小小的方形窗户里能看到太平间里蒙著白布的安静地睡著的死者。
「真是幸福的尸体啊……」
吴邪感慨了一句。要是所有尸体都像它们一样安分守己就好了。
一直到病理科里吴邪要开始找东西,张起灵才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吴邪发现自己手心出了好多凉飕飕的汗,有点尴尬地自己搔了搔脑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翻腾著柜子。
病理科是个远离主楼的单人科室,看起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只是医生照例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在吴邪记得的地方摆放著几个隔热层厚得像老爷计算机的显示器一样的恒温箱,一般用来放从患者体内切除的癌变组织之类的病理鉴定材料,其中空置的几个被研究科室借去放了药品和……零食?
吴邪嘴角抽搐地看著冰柜里大量的零食存货,把几个恒温箱深处幸存的几瓶层析基质和黄金球蛋白一股脑丢进了张起灵的包里,又在零食堆里拨了拨,挑了几样喜欢的揣口袋里。
忽然,他的指尖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凉冰冰的小袋子,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一连好几包安全套。
他奶奶的,真是兽医,居然在医院的恒温柜里藏这种计生用品。
吴邪的表情只能用彻底傻眼来形容,但他还是没忘记迅速瞟了一旁的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只是依然没什么表情地看著他手里各种口味各种型号的小袋袋,面瘫功力果然已经修炼到了最终奥义,平静得反倒让吴邪顿觉自身灵魂龌龊。
「呃……这玩意如今也是稀缺物资,我看咱不如……」
吴邪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地笑笑,把那几袋安全套像是烫手山芋一样地扔进了背包里。
「……不如帮黑眼镜他俩顺几个回去吧,就当积阴德。」
有些出乎吴邪意料的是,他这话一出口,居然引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队长大人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神色。
没想过这闷油瓶子的面部肌肉还能达成这么鲜明的吃惊表情,这下倒轮到吴邪愣了半秒:
「不是吧……」
吴邪忽然像发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差点乐得绕著队长转圈圈:
「难道你没看出来?……他俩那破事简直昭然若揭啊!」
某个自以为终于抓住了滴水不漏的刑侦大队长的笑柄的家伙脸上的得瑟越发肆无忌惮。
其实张起灵诧异的只是,对于男人之间的这种事,吴邪所持的态度居然是毫无芥蒂地全盘接受。
况且连全天下最迟钝的大木头都看出来了,身为那二位的同类人的张大队长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吴邪自娱得还不够,又乐呵乐呵地添了一句:
「警察叔叔你怎么这么迟钝啊……」
某个兀自憋笑的二缺当然看不到,听到这话的某人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见张起灵的脸色黑了下来,吴邪告诫自己不能调戏太过否则性命堪忧,于是见好就收,埋头又把几个恒温箱从里到外摸姑娘似的摸了个遍,几样需要的药剂基本凑齐了装进了包里。
而张起灵一直只是冷着脸看着他忙里忙外,完全没有搭把手帮点忙的意思。
按照吴邪的推理,大概是那声警察叔叔把他叫毛了。
就在他们走出病理科的门准备回到楼下的车里时,开门后的场景把两人的步伐生生逼退。
张起灵已经挡在了吴邪前面,一手举着枪一手把吴邪缓缓地推回了病理科内。
吴邪忍不住攥紧了身边人的衣角。从病理科外的走廊里可以看到,原本紧锁的太平间的门——被打开了。
两人都退回病理科门内后,张起灵无声而迅速地锁上了病理科的门。透过门上小小的一方窗户,可以看见太平间里的情景——
原本死者们身上笼盖着的白布的头部均被掀开,□□的尸体颈侧赫然一个新鲜的咬痕,已死许久的黑色脓血溅在尸床和周围的地面上。
而在太平间深处,能看见一个伏在尸床上的黑影。
黑色人影背后的黑色制服上,有一只血红的泛着诡谲笑意的狭眸狐狸脸。
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吴邪下意识地瞟了张起灵的侧脸一眼。
虽然张起灵并没有解释过之前忽然离开的原因,但吴邪潜意识里以为他已经把那个人解决掉了。没想到居然并没有。
重新看向太平间内,吴邪忽然发现,那个男人黑色制服下露出的脖子和手背上泛出了红疮一样的血瘀,这是被病毒感染时间已不短的标志。
这家伙早就被感染了。吴邪心底不祥的感觉又涌动起来。毕竟之前就是这个黑影让张起灵忽然失控了。
被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吴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再来一次。况且这一次,是在离成功这么近的地方。吴邪有些惊讶地发现其实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安全而强逼张起灵留下来,这一次那种强烈的抵触心理更多的来自他不愿意张起灵一个人去与这个或许是敌人的人交锋。
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吴邪的后脑,停留在毛茸茸的发尾向上轻轻地抚了抚。
吴邪嗖地转过头去,看见张起灵正看着自己,目光很深。
「不会了。」
张起灵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