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了烟雾报警器还没响?一看建筑质量就不过关。
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开烟再次走进去,和几个平时关系好的人打了一圈招呼也没看见胖子,就听一旁脆生生的一声“就是他!”
我和旁边几个人闻声抬头,见刚刚夜排档偶遇的那三个姑娘,正跟在大奎和六姐身后,从里面招待室走出来。其中那个高个妹子指着我两眼放光,不像要道谢倒像是阴魂不散来讨命的。
看来她们是报警后被接到了这里留笔录,但这眼光也太凶了些吧。我心说我当时是光棍跑的啊,又没抢你手提包,你像狼一样盯着我干嘛?就见高个妹子不符合她打扮的蹦跳着过来,一边道谢一边拽着我,一定要我留了手机号才肯走。
看来在百花衰败的季节,也可以走桃花运的嘛,我把手机交出去任她摆弄着,探望眼看满屋子烟雾,心中倒颇有些桃花岛主之感。
“没事吧,小三爷?”大奎在一旁满脸担心地看着我,可能是看我一脸惬意担心我的精神状况。
我摇头打发了他,目送着这个大块头送三位小女子出去,极为不协调。
说起来,大奎的身世也辛酸坎坷。他本来是防暴支队的,在四月那阵全警警械演习上,被三叔要过来扮演拘捕的嫌疑人。在被我们以各种姿势擒了几次之后,终于让过意不去的三叔借调过来。
“挺厉害啊,见义勇为,这要不是警察就能领奖金了。”六姐拿着笔录本子,也跟我打趣道。
我摆手假意谦虚,一时很希望胖子在场,最好能帮我问问市民见义勇为奖的奖金能发多少。
“出啥事了?”刚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三叔的老部下——潘子就捞着胖子的椅子走到我旁边,一看他就刚从外边跑回来,鬓角还带着汗。
“没啥,混混找茬,干了一架。”
潘子用“你确定你的表达没有问题”以及“以你的实力能干一仗而不是吵一架” 的眼神瞪着我,我无奈挽起袖子给他看了看伤。
他看了两眼后,起身从别人那里弄到了一个简易药箱,回来后一边给我上药一边恨恨地道:“我跟你说小三爷,警察还是少,在后院都叫不到人——”
“这话要给别人说也就罢了,要传出去是咱们说的,又该有人骂警察国家了。”不知跑哪儿去了的胖子跟在大奎后面进来,正听到这句就接了话。
潘子一听脸就沉了下来。按说他是部队转过来了,跟没正行的胖子总不对付,在这种问题上一般也很强硬,当即就回嘴道:“警察国家个屁,搁老美七八十人就能分一全副武装的,在咱们这儿?哼,三四百人撑死能分一大盖帽,命不好的还只能捞个城管。”
胖子没搭茬,只是随手抄了他的凳子一下,扭头冲着我贼兮兮地笑道:“行啊小同志,干得漂亮!胖爷给你记一功!”
“功劳我不在乎,好处不能全让你得了,快,手机号交出来不杀。”我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一准是跑出三叔视野外,蹲点大门口留了人家妹子的手机号。这倒积极,平时有个蹲点行动他可不爱干呢。
屋里渐渐满员了,不是有人过来打趣两句,看得出大家都还轻松,像是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潘子收拾起药箱正要走,我叫住他问道:“对了,我三叔呢?”
潘子用下巴点点三叔办公室的方向,我和胖子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三叔办公室的门打开,那找我麻烦的光头像是酒醒了,跟在三叔后面摇摇晃晃地从办公室出来,一边还拉扯不清。
“三爷,你看看那我这眼光!我们真不知道那是您侄子,要是知道的话,还能不请他吃一顿——”
“走吧,走吧!我们有事,懒得再看见你!”
“至少给做个笔录吧,您别放弃我啊?”
“快滚吧我们有案子!”
“哎哎,就滚了,就滚了!”
我一路目送他们出门,听这语气像是认识好久。这也不稀罕,当警察当得久了,总会认识点社会上三六九等的人,有时候他们还能帮上忙。
等三叔把那光头支出去,我凑上去问他道:“这谁啊?”
“就一混混。”他摇了摇头,看是不想说,我也没问,没准是合作过的线人,这不能问太细,也就识趣地换了话题。“叫我们都过来,这是怎么啦?”
“你怎么搞的,还跟人打起来了?”
没想到我们俩同时开了口,我学他摇了摇头表示没啥事,“您先说,到底怎么啦?”
“杀了个回马枪,那小子。”三叔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同时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想到刚刚烧烤摊前的对话,顿时感觉后背一凉,“真的?他不是,往西边走呢吗?”
“他娘的这种人的心思谁知道?!”三叔满脸的无奈,“这回咱们可是被烤在火上了。”
“案发地在哪儿啊?”偷听我们谈话的胖子也凑了过来。
“南边,B区,一过河中兴花园那儿,联通大厦对面。”
我闻言一愣,咦,那不是,小花之前的地盘吗?
我和胖子同时在屋里寻找我们副支队长的身影,果然,他不在。回想起来,自打我回来就没见着他,应该在我接到胖子电话前就过去出现场了。
第六章 案情
潘子被三叔叫走了,按程序是要跟另外四个省联系,等有进一步结果后就可以申请并案。尽管小花和技侦还没回来,但就本案的特殊性来看,某些程序可以先一步进行。
这些是他们高层需要操心的,我和胖子不用费这份心。两人钻到了六姐的小圈子里,一帮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从房子到车子再到黄瓜西红柿胡侃了一通物价。
由于这是少有的重案,现有的分组或许会被打乱。警察各个组之间接案都是独立的,比如,虽然我对潘子手里那个出租车抢劫很感兴趣,但不能问,这是纪律。
这帮人一顿胡侃,房价都快聊到月球上的了。我实在是听得无聊,不时地翻看手机,终于在差不多四十分钟后,听潘子在门口一嗓子“全员上楼开会!”
我们立刻收拾笔本,出门时正碰见三叔急匆匆推门出去,我们上楼的时候他正在往楼下跑。我和胖子对视一眼,心知这老狐狸人精着呢,做人比做事在行,断人心比看物证迅速,这么积极,肯定是有重要人物半夜到访了。
在会议室里坐着,我看了一下,潘子、六姐、胖子三个组都齐了,虽说大潘手头还有个出租车抢劫案,但按照惯例会扔给从治安提上来的六姐,然后加上出现场的小花一组,啧啧这重量级估计不能是督办了,要定专案。
进了会议室气氛一变,没有人再聊天,但是闲着又难受,于是又开始一轮的烟雾弥漫。年初颁布的公共场所禁烟令被我们明目张胆的践踏,反正半夜也不能有人临检。
当胖子借花献佛,把我的黄鹤楼发得只剩下半盒后,我们久等了的副队——解雨臣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很是疲乏地揉着太阳穴,身后跟着三叔和我们局的顶梁柱——副局汪藏海。
汪局常年管刑侦经侦这一块,我对他很熟悉,因为当年我从区队调市局也有他帮忙。这里面的关节很容易想通,汪局和当年的老刘局争位子,为拉拢常年把持破案率第一位的我三叔,在调市局的问题上帮我在政治部那边使了劲,奈何上边一纸调令调来了现在坐省厅的老郑,
但汪局并非因此出名,他出名主要因为名字——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居然晕船,完全不能近水,让人难以理解。再加上拜档案室小女警们的科普所赐,我和胖子一直以为他和H省厅刑侦局张启山张大局长有什么密不可言说的关系。
叫汪藏海却晕船,或许张局长恐高?
我们稀稀拉拉地起立打了招呼,解副队招呼六姐打开投影,从我座位后经过时顺手拿走了我的笔帽,把略长的刘海别上。连续上勤造成的疲乏,让他一点当年的校花风范都没有了。
现场的照片被放大12倍打在背投上,我条件反射地先闭了下眼睛,多少年也难改这习惯。小花那南方人温润嗓音传来,让人心中平静下来。
“技侦的人还在现场,我先说一下大概情况。”
他手中的红外线笔围着照片中仰卧在洗手间内,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的人画圈。
“死者叫李四地,男,32岁,未婚。职业是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干部学校——前身是省技工教师进修学校——夜班保安,具体地址是B区江虹路1550号,中心花园附近,这是当地地图。”
他把照片换成500比例尺的地图,在标红色三角的地方点了点。
“夜班上班时间为晚九点到次日上午五点。将近九点时,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前,按照惯例,死者应前来打卡交班。但一直到九点过十分,午班的同事仍未等到他来,于是,去大楼一楼的值班人员休息室叫他,随后,发现其在洗手间里被害,同事立刻拨打120且报警。”
照片又切回洗手间里的场景。我停下笔,再次闭了闭眼。
“经现场初步鉴定,死因是第二颈椎外伤性脱位,椎体向右侧移位,致使颈椎全部或部分被撕裂或切断,立即死亡。但体表未发现击打或碰撞造成的擦碰、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