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顿时安静,下一刻传来粗俗的叫骂声:“你他娘的有病啊!老子差点吓萎了!自个儿寂寞找人干去,他奶奶的半夜竟是吓唬人……□□的王八蛋!”
伴随着叫骂声,啪啪啪肉体拍打声更加响亮。粗喘声,抽泣讨饶声,靡靡水渍声……
——如此嚣张与猖狂,不要脸的程度真叫人长见识了。
薛琴目光呆滞地盯着墙面,真想神魔附身,一掌推到墙壁,砸死隔壁吼声不断的东西。
屋外月正圆,隔壁翻云覆雨,木床吱呀作响,几乎散架。
薛琴无奈地将床搬到屋子另一头,刚睡下,就听到楼上楼下哐哐哐,地动山摇。忽然一声巨响,床塌了塌了了。灰尘扑扑落下,辛亏他闪得快,若不然非得一头一脸。
薛琴:“……”
他这是到了专为情侣提供方便的爱情宾馆了是吧。
薛琴披着外套,推门而出。
半夜三更,若有人站你床头,目光幽幽地盯视你,你的反应是……
楚留香警觉性向来很高,却因为纠结朋友失忆忘记他,对他灰常灰常冷淡一事,很晚才睡着,睡得还也比较深沉。然后,浑身背脊一凉,眼一睁,一个黑影站在他床头,惊得他心跳慢了一怕,差点失声叫出来。
楚留香:“……薛兄?”
薛琴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睡得真香。”
“我也刚刚入睡而已。”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找我有事?”
薛琴又叹了口气,道:“借你床用用。”
“借床?”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抬眼看向薛琴,向后挪了挪,让出半个床位。
薛琴往床上一躺,面朝他,道:“你这边真安静。”
楚留香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那边很吵?”
“何止是吵。”薛琴翻了个白眼,道:“我都怀疑自己进了怡红院。”
楚留香:“……”
楚留香颇感兴趣道:“哦?”
薛琴郁闷道:“隔壁在做床上运动。我敲了敲墙,让他们声音小点,结果被臭骂一顿。”
楚留香:“……”噗!打扰别人恩爱,被骂理所当然的吧。
薛琴又道:“然后,我把床移到另一头,谁知楼上与楼下也在摇啊摇,最后把床震塌了。”
楚留香一愣,不由得笑出声。半晌,止住笑意,道:“你运气真差。”他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薛琴面无表情道:“幸灾乐祸的东西。”身子一转,背对着他。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笑,道:“薛兄。”
薛琴转过身看他,冷着脸道:“干嘛?”
楚留香道:“赵兄他……”
楚留香从来不说别人坏话,虽然知晓赵笙可疑,但在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薛琴明白他的意思,道:“我知道他可疑。”薛琴从不自恋,以为自己是龙傲天,赵笙一见他就如同小说中的小弟见到龙大哥,大哥虎躯一震,王霸之气无差别释放,赵小弟顿时拜倒在他长靴下。
楚留香道:“那你……”
薛琴道:“他对我不抱恶意,所以没关系。”
楚留香俊眉微蹙,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屋中又恢复宁静。
良久,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薛穿心,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可惜,没人回答他。
第二天,薛琴神采奕奕地走下楼,一眼望到支着脑袋,闭着眼睛不知想什么的赵笙。薛琴看着对方眼下的黑眼圈,心道,可能什么也没想,纯碎在打盹。
“隔音不好?”薛琴明知故问道。
“嗯。”赵笙睁开眼睛,细碎的光芒照在他清隽的脸上,迷人至极。他柔柔一笑,眼神似水温柔,轻轻应了一声。他住的房间与薛穿心隔了一间,中间那屋正是制造床震的那间。拜灵敏的听力所赐,楼上楼下地动山摇的情况也无法忽视。
薛琴心生同情,道:“辛苦你了。”
赵笙懒懒抬眼看他,道:“你睡得似乎很好?”
薛琴笑道:“我睡眠深,雷打不动,虽然被吵醒,但是不多久又睡着了。”
赵笙垂眸浅笑,表情不甚清晰,似是随口一问,道:“楚兄呢?”
“在睡懒觉吧。”薛琴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水晶汤包,轻轻咬破皮,吹了吹,将里面的汤汁吮吸干净。
楚留香的确在睡懒觉。自半夜被薛穿心惊醒又睡下,一直噩梦不断。说是噩梦,那是因为他梦见了自己和人滚床单。梦见和别人滚床单自然是CHUN梦,自然是美梦,又怎么会是噩梦?
一开始,梦确实是美梦。楚留香很少做梦,也很少做这种美梦。
梦中,他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相拥缠绵,蚀骨销魂,紧紧交融。可滚着滚着要么发现对方奇丑无比,要么发现和他滚床单的女人突然长了胡子,波涛汹涌突然成一马平川,下半身还多了个物件。
更要命的是,梦似乎无法停止,一个接着一个。
最后那个梦,让他彻底惊醒,彻底看清自己隐秘甚深的心思。
捌拾陆
一开始发现自己对朋友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楚留香是排斥和拒绝的。
二十多年笔直笔直的自己,突然间弯掉,怎么会不排斥不拒绝呢?
尤其当他回想起山洞那次落荒而逃的原因,不禁羞耻万分,那时的狼狈不堪如同梦魔一般紧紧相随,至今仍旧挥之不去。
暧昧的喘息似乎又回响在耳边,勾起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眼前渐渐浮现那双蒙上水汽的凤眸,微红的眼角,泛着水光的薄唇,还有性感而惑人的浅吟……
他回想到最后那刻,自己忍不住俯下身吻住对方。舔舐、深入,唇舌交缠。
他的手顺着那线条优雅的背脊一路而下。
他的情绪极其兴奋。
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
不知不觉,不再满足于亲吻、抚摸。
他想要更多。
……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不,或许更早。
从他第一次和对方毫无芥蒂的接吻,就已经不对劲了。
男人和男人接吻、亲热,本是件奇怪荒谬的事,尤其这种奇怪荒谬的事发生在朋友之间。
倘若发生,那么就值得我们深思,是玩笑,还是玩真的。
楚留香从来没有深思过,却是因为那一连串的变故。或许并不仅仅如此,而是他潜意识里故作视而不见,亦或者故意拒绝深思。现在,问题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忽视下去。
安静的房间,响起一声叹息。楚留香一双清澈的眼睛闭了起来,反手搭在额头,直直躺在床上。他根本不应该出来找薛穿心,他应该待在自己那艘大船上,悠闲地躺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看着蓝天白云,过着悠闲的日子,而不是因为一个CHUN梦,纠结的要死!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追男人?
直到薛琴吃完一笼汤包,楚留香才一脸恍惚地飘下楼,那副如遭雷击的惨烈神色让人无法忽视。作为朋友,昨晚还向对方借床睡觉的朋友,薛琴自然要关心一下,道:“这梦还在做着,没醒是吧?”
楚留香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露出迷之微笑,道:“确实没睡醒。”
语毕,已然恢复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右手执起筷子,夹起白胖胖热乎乎的馒头,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他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上薛穿心,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即便郁闷的要死,也不会轻言放弃。
这么一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赵笙,见他注意力全放在薛穿心身上,才后知后觉想明白对方为何对他抱有敌意。楚留香抚着下巴,勾唇笑了笑,心想,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听说那件事没有?”一道粗哑的嗓音突然响起。楚留香侧目一看,只见一身绿衣的中年男人喝了一口酒,咂了砸嘴巴,低声对褐衣男子说道。
褐衣男子也压低嗓门,道:“你指的可是王大富被人杀害之事?”
中年男人摇头道:“今天早上……”他抬眼四处望了望,见无人注意这里,才小声道:“徐家那个臭娘们也死了。”
褐衣男子惊道:“不会吧,我昨日还碰见那个臭婆娘。”
中年男子道:“她昨晚死了,今早尸体才被发现。”
褐衣男子好奇道:“怎么死的?”
中年男子脖子向前伸长,脸色神秘而古怪,道:“据说她光着身子,死在冰库里。”
褐衣男子吸气道:“那她是被冻死的?”
中年男子端起口酒碗,道:“谁知道呢?”仰头将剩下的半碗酒喝个精光。
褐衣男子道:“那臭婆娘做了那么多恶毒之事,如今死了也算是报应。”
中年男子道:“谁说不是了。”
楚留香手指敲着桌子,陷入沉思。
薛琴拿帕子擦着手指,道:“你又想多管闲事?”
楚留香回神道:“我只是个强盗。”
言外之意,这是捕快的事,他不管,也管不着。
薛琴惊奇道:“觉悟性蛮高的么。”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