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旁,一个小乞丐翻来翻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看着衣服上打着无数补丁的小乞丐,薛琴将两只包子连同糕点扔到他怀里,道:“小鬼。接着!”
小乞丐似乎很是惊讶,反应过来不停谢着大发善心的紫衣公子,露出一口大板牙,傻兮兮地笑着。两只手反复往衣服上擦了擦,想要擦干净一些。
他小心翼翼像对待稀世珍宝那般打开包裹糕点的油纸。
那包糕点不过三块,他取了一块,将它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中。
糕点香糯松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他砸了咂嘴巴,似在回味无穷。盯着另一半糕点半晌,又放了回去。将油纸包藏到怀中。随后,舔了舔手心,又埋头啃着大肉包子。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乞丐,赵笙眸光闪烁不明,不禁想起以前那段艰难岁月。若没有那个少年,或许他也同这个小乞丐一般,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亦或许早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小乞丐吃得正欢,突然眼前一暗,视线中出现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小乞丐眼睛立马直了,目光死死盯在上面。
那确实是一只漂亮的手,小乞丐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手,但吸引他的并不是那只莹白如玉的手,而是一锭又大又闪亮的银子。
那锭又大又闪亮的银子就在那只手的掌心中,就在他的眼前,只要稍稍抬手就能拿到。
小乞丐吞咽了一口,瞅着可爱的银子,咬牙道:“太多了。”
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多,小乞丐也一样。他曾幻想过,哪一天走在路上,低头便能捡到金元宝,发一笔横财。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那只是白日做梦。
他也曾幻想过,哪位有钱的大爷大发善心,从指缝中稍露一点喝酒钱,救济快要饿死的可怜小乞丐。但在他的同伴小年糕向付家大少爷乞讨不成,反被打断一条腿后,他就流泪歇了心思。这件血淋淋的例子告诉他,有钱人他妈的从来不把乞丐当人看,若不小心挡路,叫他们“晦气”,缺胳膊少腿还算轻的。
此刻,又大又亮的纹银摆在他眼前,小乞丐恨不得一把抢走,跑到香飘万里大酒楼,点上一桌垂涎许久的招牌菜,胡吃海喝一顿。
这锭银子足够维持寻常百姓一家几月的开销。
然而,很多时候,身怀巨款,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好它。
没有足够能力,便意味着失去它。
如此,还不如几个铜板来的实在。
小乞丐的想法全写在脸上,一看便知,赵笙迎着他心痛流血的目光,收回银子,给了他几个铜板。
薛琴眼一瞄,抗议道:“一锭银子就换了俩铜板,你这个小气鬼。”
赵笙:“……我身上只剩两枚铜板。”
薛琴道:“撒谎。”
赵笙道:“……我没有。”
薛琴不信道:“你袖子里藏了什么?是不是还藏了一枚?”
赵笙正要开口反驳,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手往袖子里摸了摸,真摸出一枚铜钱。
赵笙:“……”
“不就一枚铜钱,藏着掖着。”薛琴鄙夷道:“吝啬鬼。”
赵笙:“……”
长期饭票不好得罪,薛琴又道:“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跟我计较吧?”不等他回答,抢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该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心胸广阔,从不爱斤斤计较。我知道你也不会计较的,因为赵兄你也是男子汉不是吗?”
赵笙:“……”
对极了。
对极了个鬼!
这么多年来,薛穿心随时随地开玩笑瞎BB,总爱捉弄人的臭毛病怎么还没改!
……不过他喜欢。
楚留香受够了背景板的待遇,他站了出来,坑头在钱袋中找啊找,果然找到十几枚铜钱,全部交给小乞丐。
“拿着。”
小乞丐眼中含着两泡眼泪,无数赞美的词汇从他嘴中吐出,夸得楚留香怪不好意思的,不停地摸着鼻子,不得不开口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道王大富?”
小乞丐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道:“你问那个黑心肠的奸商做什么?”
楚留香道:“他死了。”
小乞丐惊道:“什么!”
下一刻,击掌笑道:“死得好!死得妙!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丧尽天良的黑心肝。”
楚留香沉思道:“他做了哪些坏事?”
“很多,多的数也数不清。”小乞丐抓了抓油腻腻的头发,四处张望,压低声音道:“我听别人说,王大富以前是徐家的小厮,后来勾搭上徐大少爷的老婆,两人合谋害死了徐大少爷。之后,便有了做生意的第一笔钱。”
楚留香皱眉道:“他们害死人,官府也不处理吗?”
小乞丐冷哼道:“徐家子弟不丰,偏又短命,最后倘大的家族,只剩徐大少爷一人。可惜,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娶了个水性杨花的蛇蝎女人,被害死又能怪得了谁?他一死,徐家万贯家财全归徐大少奶奶。官府查到真相又能怎样?徐大少奶奶拿出点银子打点一下,也就完事了。”
夜已深。
月色暗淡,晚风清凉。
一扇窗悄悄打开。
风吹入房中,火光跳了跳,屋中已多出一个人。
“谁!”清冷的嗓音响起。
影子一晃,眨眼闪到床边,那优雅富有磁性的熟悉声音也响起,道:“是我。”
“楚留香?”薛琴披了件蓝色袍子,将脸庞的头发撩至耳后,道:“你来干什么?”
看向房门,奇怪道:“你爬窗户进来的?”
楚留香:“……”点头。
薛琴了解道:“又是江湖人的臭毛病。”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薛琴又道:“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
楚留香道:“早上的案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楚留香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冰冷幽深的眼睛。
楚留香:“……”
这么晚了,赵笙找薛穿心做什么?
见到屋中不该出现的人,赵笙娟秀的眉微微蹙起,一双桃花眼慢慢眯起,道:“不知楚兄为何出现在这里?”
莫名其妙被人敌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与薛兄有事相商,打算……秉烛夜谈。”
薛琴:无法想象和主角秉烛夜谈的画面。
赵笙转脸看薛琴,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似是不敢置信,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同床共枕的吗?”
楚留香“唰”地一下扭头看薛穿心。
薛琴:“……”
这一刻,薛琴的心情是卧槽的!
捌拾伍
薛琴遇到人生中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难题。
主角要和他秉烛夜谈,新上任的朋友要和他同床共枕。敢问他该如何抉择?
若是换成两个绝色美人,他……思考一番,务必会委婉拒绝。
换成爷们,俩男人睡一块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总不能一个和他睡床上,一个坐他旁边,咬耳朵说悄悄话吧。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稍微动了动脑子,薛琴便得到最佳解决方案。
——叫两人滚蛋!
听到赵笙的话,楚留香是震惊的。
薛穿心素来有洁癖,地盘意识强大,不喜欢和别人过于亲密,腚给人摸摸立马爆人菊花……这些都是他领教过看到过的。认识薛穿心这么多年,两人同床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但那也是在特殊情况下发生的。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薛穿心要和一个认识几天身份可疑的男人同床共枕?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楚留香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那是重要的朋友要被恶狼叼走的危机感。
曾经,薛穿心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莫过于他。现在,薛穿心失忆了,失忆的薛穿心不把他当朋友,不仅不把他当朋友,还隐隐排斥于他。楚留香失落的同时,不免有点受伤。
然后,带着心伤被赶出屋外。
楚留香:“……”
眼见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这一地位不保,楚留香受到成吨的伤害,站在门前不走了。
赵笙淡淡扫他一眼,桃花眼闪过一丝得意,没等他得意多久,也同样被赶出门外。
赵笙:“……”
见他们不走,薛琴眼一眯,打了哈欠,道:“怎么还不走?不然我将房间让出来,你们俩同床共枕,秉烛夜谈?”
楚留香:“……”
赵笙:“……”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对方眼中甚是明朗的嫌弃,掉头就走,各回各屋。
薛琴门一关,爬穿上补眠。
三更天,薛琴揉了揉眼睛,醒了。
隔壁的动静很大,木床摇摇晃晃,吱呀吱呀的发出抗议,嗯嗯啊啊的声音也不小。薛琴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奈何屋子隔音不好,隔壁放个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娘的居然是俩爷们!
一个喘息如牛,一个吟叫声浪到不行。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啊!
薛琴捂住耳朵,但没啥卵用,音波攻击太强,塞棉花也阻挡不了它的来势冲冲。翻来覆去睡不着,薛琴面无表情地瞪着墙壁,抬手敲了敲,提醒那边动静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