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楼也不在意,眼波婉转,接口说道,“祸乱后宫?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微臣家大业大,纵是给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为之的,皇上莫要恐吓微臣。”
“只怕是倚红偎翠惯了,宫里的清粥小菜难入花大人的眼。”
“绝代佳丽,□□添香本是一大乐趣。乾清宫美婢娇童,皇上涟漪不动。来日臣带您走走苏州胡同,便知是怎般销魂滋味~”
“放肆,竟有如此心机,朕岂能轻饶你,明日交予杨太师管教。”
“……”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寒梅松柏,花玉楼欣赏满园风采,偶尔还风骚的吟两句诗,朱翊钧开始还挺有意境,走一段路就受不了了,北京的日头,要么极冷要么极热,真是要人命。
果然,在这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伴着两岸高洁松竹和鲜花馨香,便有一座小亭。
皇帝陛下不解风情的催促,花玉楼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走近,才知这屹立湖心的八角宝亭上已有人。
“寿阳/永宁,见过皇兄,皇兄万福。”
“花玉楼见过二位公主。”
沈太妃性格寡静,近年却频频前往慈庆宫,寿阳公主年过二八,正是适婚妙龄,选驸马在即。
对于这年龄搁在现代也就初中生一枚的女孩,便要结婚生子。朱翊钧很纠结。
老朱家还有条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规矩,驸马必须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而且子弟被选中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经做着官的也得退休回家。
堂堂公主宗女,下嫁给市井小民不说,驸马人选还是由他人推荐,其中贪官污吏的卑劣计谋可想而知。
寿阳生性腼腆,如今有外臣在,更加羞怯胆小。
永宁常待在乾清宫,对朱翊钧很是熟稔,一脸欣喜的凑了过来,“皇兄,皇兄,给你说个好消息,你可要好好恭喜寿阳姐姐。”
朱翊钧闻言,看着这小姑娘小脸布满红霞,头低的都快贴到胸上,哪还不明白什么事。
古代女子多早熟,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名亭亭玉立、玉洁冰清的女子。
眉宇不画自横翠,春葱玉指如花兰。
沈太妃为了寿阳公主的事忙碌了好些日子,倒不想这么快就定下了。
朱翊钧笑了笑,道:“那真是该恭喜妹妹了,可知是哪家公子,有这般福分娶到这貌美如花的公主。”
寿阳害羞的拽着手帕摇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是母后帮寿阳姐姐选的驸马,是位姓梁的公子。”当事人都不知是谁,倒是永宁兴匆匆的开口抢答了。
梁家公子?
梁永在他身侧低声说了句。
江南富商之子,梁邦瑞
花玉楼一听,一脸古怪,看来是听到熟人了。
朱翊钧疑道:“你认识?”
花玉楼答道:“是臣乡友,略有耳闻。”
“品性如何?”
花玉楼一顿,抿嘴道:“极佳。”
“样貌呢?”
“一表人才。”
朱翊钧闻言,他自然相信花玉楼不会说谎,转头笑道,“妹妹大喜,看来沈太妃挑了个青年才俊。皇兄倒是不曾备有礼物,回头就给你补上。”
早在他们说话时,寿阳在一旁听的羞怯极了,恨不得立马跑开。准驸马正如沈太妃所言实乃良配。
这会儿闻言柔美的脸上略带害羞的笑脸。
话音未落,永宁一听礼物,眼神发亮,目光灼灼的看着朱翊钧,“皇兄,我也想要礼物。”
朱翊钧一脸笑意,眼角柔和,宠溺的说道,“真是个爱贪便宜的丫头,什么还能少得了你的不成,等等皇兄就让人送到宁寿殿去,这可就满意了?”
小丫头撅着嘴,眼里满是欣喜,却一脸不情愿的点点头。
从湖心亭出来,就回到乾清宫,直接命梁永开了库房为寿阳永宁挑礼物。
朱翊钧见不曾避讳跟在他身侧的花玉楼,想到什么,上下打量,略带挑剔说道,“若说这驸马,还有谁比得上花侍书。这样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刚刚寿阳偷着眼看你好几回,只怕连永宁小丫头都上了心,若她向母后求了,朕的妹夫你就逃不开咯。”
花玉楼手里拿着个玉壶,无语的瞥了眼,一脸坏笑的朱翊钧。拿在手中垫了垫重量,遂身子不动神色的移到他的身侧,栖身上前,头微偏,凑近耳边轻声低语,柔声含笑,“只怕到时皇上会舍不得微臣。”
朱翊钧身体轻轻一颤,热热的呼吸洒在耳廓上。只见他,微微低头,凤眼狭长微翘,眼睫天生带卷,从下而上缓缓睁开,看似无心确是有意。
朱翊钧一怔,心头微跳。不自然的侧开眼。
美少年诱惑果然不浅。
心头腹诽不已,面上装模作样的选东西,花玉楼也好似无事般,继续看那个玉壶。
梁永早见气氛不对,一再小化自个。默念,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内库多是男子饰物,奇珍异宝,合适女子的却是少有。
永宁是他的亲妹妹,寿阳也很叫人喜爱。
女子饰品还真是少的可怜。只好作罢,准备过几日出宫看看。
花玉楼一再看那个壶子,见他好像挺喜欢,转手便给了。
后者道了谢,笑的耐人寻味。
*
几天后
乾清宫东阁内坐着两人,此刻辰时刚过,慈圣太后离开不久,朱翊钧坐在御座上方,冯保坐在下方一侧,梁永和捧旨太监站在一旁。
冯保尖细的嗓子,念完一封苏州府知府的邸报条陈,端起一旁的茶盅喝了口润喉。过了一会,继续拿了本绿皮奏疏开念。
念着念着,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冯保的表情就怪异极了。
闻者皆愕然。
少顷,朱翊钧嘴角一抽,开口问道:“大伴,这刘台可是那个辽东巡按御史,前几日被张先生训斥的那个。”
冯保干笑,谑道:“正是,难怪昨个见张先生就像吃了只苍蝇,恶心的要死,原来是这事。”
又道:“这回真是出大脸的,古往今来当学生的能把老师给骂了,还是头一遭。”
《大明律》规定宦官不可与外臣结交,冯保和张居正关系不错,也是低了他一头,没想到如今还能看一代首辅的笑话。
辽东大捷,但凡捷报都是由巡抚送达,刘台虽为辽东巡按御史,权利也是极大,却是越过了巡抚先发了折子,抢了这头彩。
这本是小事,却触了张居正的眉头,他因言官上台,深知文官集团的力量,更知御史的肆意妄为。张居正早看不惯,就想拿言官开刀,只是迟迟没机会,没想到刘台就给了他一个由头。
张居正狠狠的训了这刘台,还没来得急动作,却不想刘台也是个横子,被骂心中极为不忿,居然上疏弹劾张居正,狠狠的骂了张居正,偏偏他还是张居正的学生。
天地君亲师,大明百花齐放,儒学仍是正统思想,尊师重道,根深蒂固。
这回是出大名,里子面子都没了。
朱翊钧听了冯保说辽东一事,身子一激灵,瞪眼失声说道:“大伴你怎可讥笑他人!”
又道:“下午咱们一同见张先生。”
冯保微微颔首,笑道:“听皇上的。”
冯保倒是不介意张居正会干什么事,因为里边没他的事。朱翊钧觉得这事不可能不了了之,张居正是人吊死了还得再补上一刀,拉冯保来分仇恨的。
张大人很牛,牛到满朝文武都怕他。张大人很牛,牛到中宫太后都仰仗他。张大人很牛,牛到身穿一身黑色五爪金龙袍的人都不得暂避锋芒。
文人重名,彪悍如张居正,也爱惜羽毛,受不了被自己的学生指着鼻子骂。
少顷,“大伴,内阁新晋的阁员是哪些人。”
冯保一顿,意味不明的笑道:“礼部尚书申时行,申大人。”
“还有,吏部侍郎王希烈,王大人。”
皇亲勋贵
京城东城根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它在毛家湾的南边,抽屉胡同的东边,神路街的再东边,盔甲厂的北边,再北边是马匹厂。西边是梅竹大院,再西边是胡同大院。它比之棋盘厂,逊色许多,比之商业街更是不如。但这里却有一个地方,在京城名气极大,哪怕全国也闻名遐迩。
那里有个窑子街,苏州胡同。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
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儿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
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
明朝戏曲小说空前繁华,作家才子高度活跃。京城最有名的大戏院就开在苏州胡同的对街上。大戏园子里唱的是昆曲,这阵子吵的正红的《玉簪记》。
第十六出《寄弄》,京城才开第一场。园内高朋满座,台上一个生一个旦,一男一女,咿咿呀呀的唱着爱情故事。扮演陈妙常的角,实在有些颜色,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一双眸子波光流媚,极是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