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喜问时,熊猫儿放下酒葫芦,抹了抹嘴,道:“昨天你也看见王怜花和朱姑娘的情形了,你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情人么?”
欧阳喜笑道:“你太多心了,若不是情侣,朱姑娘又怎会和王老弟一同出席昨日的商会。”
熊猫儿摇一摇头,道:“不对,不对,哪有人在成亲当日匆匆忙忙发请帖的,我看呐,这事大有古怪。”
欧阳喜笑骂道:“你这猫儿,别是喝醉了乱嚼舌。让我闻闻你这葫芦里装得是酒是醋,别是看王老弟要迎娶美娇娘,你这猫儿眼热吃味了吧。”
“去~”熊猫儿轻嗤一声,一甩酒葫芦,欧阳喜笑着避过。大厅外日头越升越高,眼看着吉时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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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吉时就要到了,你这个新郎官不快快出去准备迎娶你的美娇娘,在这里瞎磨蹭什么?”
王家后院小小一间僻静的院落里,此时亦是红烛高烧,窗上糊着红艳艳的鸳鸯双喜。
方心骑手足都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一身衣裳已被换过,红衣红袍胸前还缀着朵大红花,好似他才是今日的新郎官一般。
王怜花就站在他面前,也是一身红装,听见他的话,轻笑一声,道:“不着急,今儿也是方少侠大喜的日子,在下无论如何也该讨一杯水酒,沾沾少侠的喜气才是。”
方心骑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您请自便。”桌上的酒水果品还不都是王家的,王怜花这杯喜酒喝得还真有够无聊。
这喜酒的主人被五花大绑,王怜花只得自斟一杯,喝了一口,他放下酒杯,嘴角一勾,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方少侠还没见过新娘呢吧。”他一拍手,扬声道,“人呢,还不立刻将新人扶进来?”
不多时,屋外一阵脚步响渐行渐近。先是走进来两名穿着红衣的侍女,另有一名红衣侍女搀扶着蒙着喜帕的新娘子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那扶新娘的少女个子不算娇小,仅比方心骑矮了半个头,那新娘的个头却足足比少女高出了五六拳。
不仅如此,那新娘虽蒙着脸,不见面目,却可看见虎背熊腰,肩膀宽阔。新娘的一身喜服想是度身裁剪的,但穿在新娘身上仍是像要炸开来一样。
这样的衣服自然藏不住身材曲线,方心骑一眼看见那“新娘”胸前一马平川,愣了愣,忍不住露出苦笑。
王怜花……唉……这个王怜花……
两名空着手的侍女走上前来,其中一人掰开方心骑的嘴塞进去一枚药丸,强迫他咽了下去。略等片刻,二人解开方心骑手脚上的束缚,封了他的穴道将人搬到铺着锦绣鸳鸯被的榻边坐下。
第三名侍女也将新娘扶了过来,挨着方心骑坐下。方心骑感觉身侧床榻一沉,仿佛一座小山压在了身边。那扶新娘的侍女揭开了喜帕,顿时一张棱角分明,不知该说是沉厚敦实,还是木讷痴呆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在王怜花没给这张脸上涂脂抹粉描眉画目,不然方心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王怜花走上前来,指腹轻轻摩挲着方心骑的颈侧,笑道:“这新娘可是在下精心为少侠挑选的,知道少侠喜好特殊……不知少侠可还满意?”
方心骑飞了个媚眼过去,笑道:“在下的喜好,恐怕没有人比王公子更清楚。”随即他喉间一紧,却是王怜花五指一收,笑意盈盈的扣住了他的喉咙。
呼吸困难,发不出声音,方心骑的目光与王怜花的视线一触即分,往下挪到了对方的颈侧,在他曾留下痕迹的地方流连。王怜花眼中怒火愈炽,脸上不由的红了,正要有所动作,忽听屋外一阵吵闹。
一名小厮急急忙忙的冲进屋来,道:“公子,不好了,大厅有人闹事来了!”
王怜花松开手,深深看了方心骑一眼,瞥见一旁的“新娘”,他面上露出冷笑,道:“恕在下失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几个守在这里,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可别让我们的新娘子怠慢了新郎。“三名侍女齐声应是,王怜花甩手出门,跟着小厮往前厅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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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吉时将至,两名小厮跑到门口点燃鞭炮,噼噼啪啪的声响一起,周围的鼓乐亦同时吹吹打打,一时之间喜庆的气氛到达顶峰。
宾客即将入席,就在这时,突然嘭嘭两声,众人只见两团红通通的东西从大门外飞了进来,重重砸在院落里。
这两团红色落地之后哀嚎不止,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两个人。王家的下人认得这是先前去门口点鞭炮的二人。大家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又来了!“就见王家大开的门外,又有几个人被丢了进来。
这些人中有在外迎客的王家下人,也有仅是来看热闹的路人,甚至还有一名是持有帖子的宾客。众人面面相觑,手无缚鸡之力的战战兢兢往厅里躲,身怀功夫的都迎了出来。
门外响起萧萧马嘶声,紧接着,八匹黑色骏马越过门槛,直直闯入前院。马匹横冲直撞,踏翻酒筵,在人群里乱拱乱撞,场面一时大乱起来。
前院宾客忙不迭四下散开,不多时,院中露出一片狼藉的空地。
八名黑衣的骑手勒住坐骑,在这空地上一字排开。熊猫儿和欧阳喜越众而出,迎上去抱拳问道:“几位英雄,今日这里有人办喜事,你们如此行为,岂不是触大家霉头?”
其中一名黑衣大汉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喜事!他姓王的算是哪根葱,也配娶朱家七小姐!”
另一人附和道:“没错,七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了,断不可能嫁给别人。不论王家使了什么手段,最好快快放了我们家七姑娘,不然……”
大家本以为这八人是王家的仇人,趁着大喜之日前来闹事。谁料这二人一开口,竟好像是朱家的下人。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这王家和朱家的婚事里似乎有猫腻?
这毕竟是王家和朱家的私事,欧阳喜和熊猫儿一时面面相觑,正拿不定主意,忽见王怜花从别处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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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朱家的八名骑手原是朱七七和朱八出门时带着的护卫,岂料在沁阳调查地窟之时失散。这八人失去朱七七和朱八的行踪之后便在江湖上四处查探,后来得知朱八被金不换安全送回了朱家,八人就一心一意的查起朱七七的下落来。
本来王家大肆宣扬与朱七七的婚事,便是有意要闹到众人皆知,令朱家和朱七七都无法事后否认这桩婚事。
八人本来就已来到洛阳附近,听见这个消息,他们都知道朱七七心里只有一个沈浪,一合计便认定定是王家使了什么卑鄙手段。那王怜花八人也曾见过,论武功样貌都不在沈相公之下,但整个人却不知哪里透出一股子邪气,一看就绝非正道。
听闻成亲就在今日,八人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闯进王家,决意救出七姑娘,阻止这桩婚事。
王怜花也还记得八人,而方才他们与熊猫儿和欧阳喜的对话也听在耳里,他迎了上去,笑道:“原来是朱家的八位英雄……方才的话是从何说起,在下虽不才,却有幸蒙七姑娘青眼,此桩婚事你情我愿……八位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巧舌如簧,并不否认朱七七对沈浪的情谊,而是反过来,将沈浪说得十分不解风情,道是自己苦苦追求,终于获得美人芳心。
一段故事编得荡气回肠入情入理,昔日沈浪与朱七七的相处八人也看在眼里。要说沈浪天生就一副好似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神气,往日对着朱七七,也是七姑娘追着他跑,他反倒一见七姑娘就躲。
说着说着,八人也疑疑惑惑起来。王怜花讲完了话,八人互相看看,最先开口的大汉皱着眉,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让我们见一见七姑娘就知道了。”
“这……”王怜花面露难色。
八人一见,神色顿时锐利起来,问道:“怎么,你不敢?”
王怜花苦笑道:“不是不敢……只是哪有新娘子出嫁前还抛头露面的道理。”
八人一想也对,无论是朱七姑娘来见他们,还是他们一窝蜂拥去七姑娘闺房都有不妥。但是不见一面,八人又放心不下——谁知道王怜花说的是真是假。
最终还是担忧七姑娘安危的心情占了上风,八人一致要求见朱七七一面,哪怕七姑娘怪罪下来,由他们一力承担。
再阻拦下去便有心虚的嫌疑,王怜花只得应承下来,亲自领着八人去见朱七七。
这场喜事经这一闹,宾客散了大半,眼看今日无论如何是办不成了。剩下的人也纷纷告辞,下人们送走客人,又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熊猫儿和欧阳喜与王怜花的交情不错,担心着朋友不愿就此离去。二人在厅上坐着,眼看着人渐渐散去,热闹转为冷清。过了一个多时辰,突然门口传来吆喝之声。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在问:“朱七姑娘的喜酒今日是在这里喝么?”
几句话后,门房唉声叹气的将人放进来。熊猫儿和欧阳喜只见进来的是两名男子,当先一人风尘仆仆,却是个剑眉星目,面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的英俊青年。而后面一人身穿华贵绸衣,打扮得好似一个富商,面貌却极其丑陋,双眼一大一小,眉毛一粗一细,左右两边脸上五官绝不对称,叫人看一眼就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个身量未足,举动灵活的小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