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摆了摆手,道:“你和爹有些过结和误会,这事可以稍后再说。咱们是至亲骨肉,你若和他将一切讲个明白,他定然不会不认你的。到那时,咱们有三个人,怎会斗不过邀月她一个?”
小花苦笑道:“三对一?真要对阵起来,我会站在哪一边,我自己也是不自信的……”
小鱼儿皱了皱眉,拉住小花的手道:“不用你出手,也是二对一。好吧,就算你变成了那兄长,以二敌二,咱们这一边,却也不一定会输!”
小花苦笑着问:“不一定会输?你太低估那疯子的能耐了,他根本就是个为了邀月而丧失人性的恶鬼,留他活命,对你们绝对是大大的不利。高手过招,胜负本就只在一念之间,别看上次江枫差点把那疯子打死,但若真相被揭穿,那疯子再不顾一切的去找父亲拼命,江枫可还能毫不留情的下手杀他?死的会是谁?他若是死了,你可还能活命?你这边也一样,你若是知道了真相,在决斗之时可还会对那疯子下杀手?”
小鱼儿急道:“即使我不知道真相,也是不可能对他下杀手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想自尽。”小花平静的分析道:“江枫对邀月余情未了,举棋不定。你我既然明日还要决斗,说明那日我劝他的话未能奏效,他们未能和解,对么?”
小鱼儿不得不点了点头,小花苦笑道:“那么,你我二人若在决斗中自相残杀死掉一人,他知道真相之后,应该是会和邀月拼个你死我活的。若死的人是我,料想,他是会下决心出手杀邀月的。就算他不考虑已经死了的我,但起码也要为还活着的你打算一下。小兰……也还是可以和你在一起的。要是他还犹犹豫豫、下不了手的话,我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但若死的人是你,那疯子与邀月联手对付江枫一人的话……投鼠忌器,他根本没有胜算!”
小鱼儿无力争辩,小花便叹了口气,接着道:“以我现在的伤势而言,那疯子站在邀月的一边,自是个非常棘手的敌人。但我若站在你们这一边,却只是个完全无用、而且随时都有倒戈危险的累赘……”
小鱼儿忙截口道:“什么累赘不累赘的,别瞎胡说!”他见身旁的铁心兰已哭成了个泪人,便又强词夺理道:“小兰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成累赘的,对么?你若是死了,不怕小兰伤心欲绝、为你殉情么?你有没有替她考虑过?”
“正是为她考虑了,我才更必须死。”小花望着小兰,似心如刀绞,含泪对小鱼儿道:“即使你和江枫都死了,我厚颜无耻的活了下来。我和小兰,也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我们根本就逃不出邀月的手掌心。邀月她喜欢折磨我,喜欢得发疯,我对小兰的心思,她一早就知道。之前只是碍着决斗的阴谋还没有得逞,怕我被逼反叛、横生枝节,才没有动她。但若闹剧收场,以她往日的行径,定然会擒住我,而且不给我任何一个自刎的机会,还会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小兰被她百般折磨……甚至,我们两个想死在一起,都不可能。我心里早就明白,我若是真爱小兰,从开始就不该接近她的。我情不自禁的接近她,根本就是在害她……”
小兰走到小花的身边,挽着他的手哭道:“不……你没害过我,从来都没有!”
小花对望已泣不成声的小兰,满眼怜爱的拭掉了她脸上的泪,却令小兰的泪水更加汹涌。她一把扑到小花的怀中,二人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小鱼儿见此二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鼻子一阵发酸,却忽然灵机一动,嗔道:“老子居然差点被你绕晕,忘记了最重要的事。过去的事情暂且按下不提也罢,咱们现在首要的事情,便是要合计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小花被问得一愣,眼中尽是茫然。小鱼儿见状笑道:“既然你现在已恢复了神志,死守的秘密又被我揭穿了,一切也已真相大白,那咱们……明日又何必决斗?又何需亲自去找邀月硬拼?硬拼或者讲和的事情,那笔风流烂帐,统统交给爹自己去算,咱们不掺和了,不行么?你若是怕邀月会追杀叛徒,咱们可以逃啊,找隐匿藏身之处先躲一阵子悠闲,顺便把你的伤养好再说。”
小兰用力的点了点头,完全赞同小鱼儿的主意,一脸义愤的拉着小花问:“对,逃!必须逃!万事由江伯伯替咱们出头,事到如今,你一定不会再跟着邀月,一定会跟着我们走了,对么?”
小鱼儿和小兰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小花,希望他点头。可小花踌躇过后,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小兰和小鱼儿异口同声的问。
小花的眼中尽是忧虑,小鱼儿却自信满满的劝诱道:“怎么?你不信我?怕我寻不到一个邀月找不到的地方?逃命躲悠闲这种事情,我是最在行的,方法多得是。事不宜迟……”
“别再想什么馊主意了。”小花爱抚的拉了拉现实中兄长温暖的手,欲言又止,稍稍有些凄楚的笑道:“躲?我……我这辈子是躲不开邀月,也离不开移花宫的……”
“谁说你躲不开?谁说你离不开?我……我会替你去求她的!”一个浑厚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从树后走出的人,竟然是江枫?!还有想拉住江枫,却再没能拉得住的张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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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在树后听到了一切。他见自己的骨肉竟被邀月如此虐待,早已按捺不住,几次想冲出来讲话,都被张菁劝止了。此时他再也忍不下去半刻,义愤填膺,挺身而出,在三人面前现身,不想却反而弄巧成拙了。
只见小花猛然见到江枫出现在眼前,大惊失色,全身竟开始止不住的狂抖。他浑身僵直,两眼发直的盯着江枫,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大口喘息,冷汗直流,似是随时都可能厥倒一般。虽然他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还低声恐吓自己道:“别乱动,你若此时乱动,我便立时结果了你的狗命!”但……根本就没有作用。
95 大义灭亲
又来了?那疯子又在蠢蠢欲动么?他又要把身体抢过来,然后诛杀江枫?小鱼儿赶紧箍住了小花的双臂,扭过了他的身子,让他把视线从江枫身上移开,还不住的在他耳边安慰:“没事的,他抢不走的。我和小兰都在这里。你是绝不会让那疯子出来害我们的……”
小花早已精疲力竭,他挣扎了几下未果,痛苦的闭上双目,听着小鱼儿在耳边的说话,努力的深呼吸,吐纳运气……过了许久,那抖动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躁动停止。所有人鸦雀无声,大家都被刚才这骇人的一幕惊得说不出半个字。小花平复了呼吸,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疲倦的睁开眼,却仍不敢正视江枫,只侧目望向远方,用微弱的声音冷冷道:“大侠深夜在树后聆听别人的家事,果然是光明磊落……”
江枫不理小花的挖苦,但见他仅仅是看到自己,便已痛苦得几乎要丧失理智,心中的自责无以复加,不由叹了口气道:“别人的家事?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但咱们毕竟是父子……”
“呵,父子?”小花冷嘲热讽道:“大侠您又被骗了,我是怕明日决斗会输,才故意编出这些……”
江枫忙截口道:“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猜忌你,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为父的……信你!”
小花苦笑道:“为父?大侠何必自寻烦恼?刚才的那些话,大侠就当作没听过,花某也当作没说过好了,这样彼此,都轻松些。”
江枫急道:“这事情既然已经挑明,我又怎能当作没听过?我……”
小花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您还是当作没听过罢。您是一代大侠,而我是邪魔外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怎能成父子?”
江枫忙道:“你一出生就被邀月偷偷抱走,这……由不得你。你听命于她,却也不能怪你。”
小花冷冷问:“不怪我?那我……杀过许多人,里面有奸佞之徒,也有老少无辜,杀得没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人,而且连自己的父亲和兄弟都要杀,是个杀人的疯子。你为何不现在就替天行道,大义灭亲,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呢?”
江枫攥拳道:“你……练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邀月却对你的病……不闻不问,放任你在外面伤人。走,跟我和小鱼儿回去,咱们想想办法。那癔症……一定是会慢慢治好的,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断不会让那疯子再出去伤人!等我,我这就去找邀月……”
小花冷冷截口道:“找邀月?好,大侠你现在终于决心去会你的旧情人了?难道,你想与她重修旧好么?”
江枫不假思索的答道:“为了你,我可以任凭她处置!”
“为了我?任凭她处置?花某怎能消受得起?我怎配大侠为我做任何事?”小花的眼眶湿润了,他将目光移向地面,犹豫了犹豫,终于颤声道:“你可知道,我……我从十五岁起便陪她睡觉,睡了没有一千个晚上,也有八百个晚上,随宣随到。你……你还要去找她么?”
江枫大惊失色,眉头立刻锁紧了,小花见他面露怒色,便自嘲道:“不堪入耳,是么?此等有失伦常、败坏门风之事,若传将出去,大侠你的脸面又将何存?没错,我正是个嗜杀成性、毫无节操、任人欺辱还苟且偷生的无耻之徒,活着便只会丢你的人。不如……你现在就一掌结果了我这畜生的性命,倒还干净些……”他双眼噙泪,羞愤欲绝,自知这一句话是应该埋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说出口的,但此时,却已完全无力将此事再硬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