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又向前走了十步,料想这一听八卦就会死的兄长,应该是听不见自己和邀月咬耳朵了,才压低声音道:“机缘巧合,我爹找到一把宝兵器,觉得不错,便托我转交给您,不知您……”说着便递上了那把碧血照丹青。
邀月见小鱼儿笑得很诡异,皱了皱眉,居然想也没想便接过了剑。她抚摸着剑身,冷冷道:“果然是一把好剑。”
小鱼儿笑道:“您喜欢收下的话,我爹他一定会很高兴。”
邀月的心竟怦然动了一下,但她却仍只是冷笑道:“哦?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留着罢,给它找个好去处……”
不多时,四人在洞口石门前重新聚齐。邀月和江枫再次碰面,又默默瞧了彼此一眼,心中不禁感慨:合四人之力,便能破门么?石门一破,就是所有事情的终结了么?
四人运足功力将掌力同时向石门齐发,响声震天,地动山摇。但那石门……竟还是没动。如此铜墙铁壁,魏无牙一生的心血结晶,果然很了不起。
形势很不乐观,小鱼儿依旧在笑着说风凉话:“完了完了,如果当世最强的两个人都劈不开这门的话,我看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咱们了”,一面却在扫眼观察周围的三个人:无缺,他似乎什么都没想,师父劈石,他便跟着劈石,师父停手了,他便站着闭目运功疗伤,心静……人果然会变得如木偶一般的无趣。江枫,自从骂过小花之后,他就一直心事重重,是在纠结要不要与邀月讲和么?邀月,她似乎也注意到无缺的伤势加重了,未再勉强这兄长换小花出来,也未再理他。不过,适才她收下了那把剑,现在为何不马上将剑取出,去劈那石门呢?难道……她其实并不怕死在这里,也不着急出去?
“无缺……”,邀月这一声轻唤,打断了小鱼儿的思绪。
邀月瞅着江枫,冷冷命令道:“无缺,你现在就去杀掉小……”
要命,自己的男人就在眼前,这婆娘怎么还没忘掉二十年决斗的这一节?小鱼儿不等无缺回话,赶紧笑着抢白道:“诶诶诶,宫主大人,您真是太贴心了,感激呀感激。原来,宫主你这么疼我,江湖上的人果然都误会您了……”
邀月怒道:“谁疼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鱼儿笑道:“您是不是想让花无缺现在杀我?好呀,很好呀,正好给我减少了不少犹豫和痛苦。这洞里没水没粮没出口,咱们早晚都是要死在一起的,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尽,您就替我拿了主意。您不是很恨我娘,所以才要杀我的么?但您现在做这件事,非但不是在报仇解气,反而是在帮我,帮我早登极乐,对么?”
邀月被小鱼儿说得一愣,正在犹疑之中,魂不守舍的江枫却开了口:“邀月,我有些话,想跟你讲……”
83 孰轻孰重
邀月并未马上答话,但她的眼睛居然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
有门儿~看来小花的话果然奏效了。小鱼儿见这气氛,心里乐开了花,会意的笑道:“哦……那二位既然有话,便先在这里聊着,我和花无缺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谈……”却见无缺根本不看自己,便拽了他的手,想与他回避一会儿。
好冷的一只手,而且居然有些颤抖,这手刚被小鱼儿的手攥住,便马上从中抽脱了出来,顺手便狠狠甩了小鱼儿一个耳光。
“啪”,这耳光的声音,好响。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挥我?!谁与你有事情谈?!”这狂人似是找不到别人来撒气,只瞪眼朝小鱼儿咆哮道。
小鱼儿脸被打得生疼,正要发火,却听邀月冷冷的发话了:“无缺,休得无礼。你……先跟着他退下吧。”
这狂人气势汹汹的架势……瞬间便泄去了,他略微有些委屈的瞄了邀月一眼,双手垂下,头也低了下去。
邀月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行事……好像在数落一个小丫头一样。小鱼儿捂着被扇的半边脸,见这狂人的挫败相,心中甚是解气,便朝邀月抛了个媚眼道:“还是宫主明事理,肯替我做主,谢啦~”又朝无缺耀武扬威道:“看,不听我的话,惹得你师父生气了吧,还不快跟着我走?”
这狂人没理会小鱼儿的挖苦,这是把身子转向小鱼儿,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悻悻的跟着他离开。
小鱼儿见他一脸怨气,便调笑道:“你家大人要说两句悄悄话,你也要插手管?别那么小气嘛,君子有成人之美,开心点儿。你师父若能就此嫁出去,脾气,定然是会比现在要好上一些的~”
肩头在抖,邀月见无缺背对着自己,肩头在猛烈的抖动。少顷,无缺竟回过身子,抬起头,眼睛战战兢兢的直视着邀月的目光,双脚站定,一寸都不动了。
邀月见这个无缺竟敢无视自己的命令,还敢正眼直视自己,恼怒的很,不耐烦的道:“怎么?你也敢不乐意?退下,你没听见我说话么?”
沉默。无缺的肩头在颤,嘴唇在抖,似是怕得连顶嘴的话都不会讲了。恐惧,本能的恐惧。服从邀月的命令,几乎已是他身体不由自主的习惯。但他这一次,却没再想也不想,就遵从自己的本能,而仍是不错眼珠的看着邀月,没有退后半步。他不想退,退无可退,因为他已几乎一无所有,如果他现在再退出了这间石室,很可能,便会失去自己想拥有的唯一的东西。
他用自己那有些混浊的目光,痴痴望着邀月,眼神虽然卑微,却带着半分的期待。这是他此生对师父第一次的正面顶撞,他在赌,赌这第一次顶撞,会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无缺这边虽然很纠结,但邀月那里却根本未有半分犹豫。只见她细眉一皱,轻袖一抚,一掌击出,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这不愿意退下的人带离地面,转瞬之间,无缺的身子便已从石门飞了出去。接着,远处便传来一声身体撞击石壁的沉闷声音。
这不是在碎石破门,而是在打人,还是她唯一的徒弟!她要直接把人给打死么?江枫锁紧了眉头,小鱼儿更是大惊失色。没有惨叫声,无缺连吭都未吭一声,就已经被邀月打死了么?
“他不遵命,你骂他两句就是了,对自己的徒弟下手怎么可以这么狠?他原先的内伤还没好呢!”小鱼儿来不及反应就见无缺又已被邀月重伤,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邀月一眼,慌忙出门去探看。
被扔飞出去得好远。小鱼儿追出石室,在远处的一面石壁前,终于又找到了花无缺。
这兄长,倒在地上,已被掌力震出了满口鲜血。他尝试着爬起来打坐运功,挣扎着爬了两次,竟都未能坐起。小鱼儿忙伸手想把他扶起来,让他可以靠着墙坐着,那人却仇视的瞪着自己,那眼神似是在说“滚远一点,谁要你可怜?”,根本不许自己碰他。
无缺,最终还是自己挣扎着坐了下来,开始闭目沉气吐纳了。但他的这次运功,却大不如前。身上不再覆盖冰雪,脸上也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带着些许心痛失意之色。气息很乱,看上去很勉强。血,他现在根本没能力压住气,几口瘀血吐出之后,他的脸色也已变得像小花一样的惨白。
小鱼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忿忿不平道:“迎面而来的一掌,你为什么不躲?就这样被她打?你到底有几条命?要被她如此糟蹋?不怕被她一掌打死?”
花无缺闭目不屑道:“你懂什么……她……她有分寸的……”
小鱼儿气道:“别傻了。这样还叫有分寸?你对她如此忠心,她却只为了和我爹说上一句话,便痛下杀手,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还能指望她对你……”
“闭嘴!你若不想让我……和那个窝囊废现在就一起死……在这儿的话,就一个字也别再说了……”无缺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便咬紧牙关,冰雕一般的不再动了。
小鱼儿见他如此伤势,硬吞了一口气,乖乖闭上了嘴。因为他知道,这个傻兄长,他的确从来就不会说谎,自己再提一句关于邀月的事情,也许,他真的会立时毙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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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前,只剩下了江枫和邀月。
江枫见邀月如此对待无缺,心中也甚是气愤,怒道:“你果然还是视人命如草芥么?对自己的徒弟都这么狠?”
“放心,他死不了的。”邀月轻描淡写的冷笑道:“再说……我怎么教徒弟,是我自己的事。他是我从小捡来、从小养大的,就算我现在一掌把他给打死了,又与你何干?江枫,你叫住我,是又要满口仁义道德的说教嘛?除了一决生死之外,你与我,究竟还有何话好讲?!”
“你!简直不可理喻!”江枫几乎又要拂袖而去了,但……昨日小花的一席话,似是让他终于鼓起了探明内情的勇气。镇定,不要再因一语不合便与她不欢而散。石门无法打开,自己和月儿……多半是要命丧于此了,无论谁是谁非,问清楚真相再死,又何须再计较那么多?问,要先问哪一桩呢?果然,还是……
“月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江枫问,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他很想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